------
《龙血未央》的拍摄在一种微妙的张力中推进。林浩的表演无可挑剔，精准地演绎着剧本里那个被仇恨驱动、在资本夹缝中挣扎的复仇导演“林风”。但李娜坐在监视器后，看着屏幕上那张被灯光和镜头完美修饰的脸，总觉得隔着一层玻璃。他手背上那块深紫色的痂，像一块无法被后期抹去的瑕疵，时刻提醒着她开机仪式的混乱和张伟阴魂不散的窥视。
理查德对林浩的“专业”表现很满意，但那份满意里掺杂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需要林浩身上的“真”作为卖点，但又害怕那点“真”会像脱缰野马，再次掀翻他的精致舞台。他更关心的是即将到来的重头戏——那场“林风”为复仇而亲手调制、泼向敌人的“龙血”戏份。
片场， “调制龙血”戏份准备区。
布景是一个精心搭建的、昏暗的“地下实验室”。道具组准备的“龙血”原料整齐地摆放在一张不锈钢操作台上：几袋标注着“特效血浆”的暗红色粘稠液体，一瓶荧光绿的特殊添加剂（用于理查德要求的“岩浆喷发”效果），还有一小瓶刺激性液体（模拟辣椒素效果，制造“灼热感”）。一切干净、有序、散发着化学品的冰冷气味。
理查德亲自到场监工，指着操作台对特效指导说：“记住，视觉效果是第一位的！泼出去的瞬间，要像火山爆发！要绚烂！要震撼！后期再加点粒子特效，让血滴在空中飞溅凝固！我要让观众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股灼热和毁灭感！”
特效指导连连点头：“理查德先生放心，绝对震撼！荧光剂加进去，在暗光环境下泼出去，那效果，绝了！”
林浩穿着戏服，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那些瓶瓶罐罐。他闻不到任何味道，只有化学品的塑料味。这和他记忆深处那口翻滚着、散发着刺鼻甜腥和辛辣的锅，天差地别。
“林老师，”导演走过来，“这场戏情绪很重要。林风调制这锅‘龙血’，是带着刻骨仇恨的，是献祭，也是武器。你要演出那种…近乎癫狂的仪式感。”
林浩点点头，没说话。仪式感？他需要的不是仪式感，是那股能把他骨头缝里的锈都激出来的味道。
他的目光扫过操作台，最后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李娜站在那里，手插在西装外套口袋里，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她的口袋微微鼓起，隐约可见那个深棕色小玻璃瓶的轮廓。
紫药水。
林浩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看向李娜。李娜的目光与他短暂交汇，没有任何暗示，却像一道无声的电流。
“各部门准备！演员就位！”场记的声音响起。
林浩深吸一口气，走向操作台。灯光暗下来，只留下几束聚光灯打在操作台和他身上，营造出阴郁神秘的氛围。
“A！”
镜头对准林浩的手。他按照剧本要求，拿起一袋特效血浆，剪开口子，将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倒入一个特制的、带加热功能的透明容器里。动作流畅，带着一种冰冷的精准。接着，他拿起那瓶荧光绿添加剂，拧开盖子……
“Cut！”导演突然喊停，“林老师，情绪！情绪不够！这是复仇的祭品！不是做化学实验！要狠！要带着恨意！”
林浩停下动作，抬起头。聚光灯刺得他眼睛发花。他看着镜头，又看看导演，再看看理查德。理查德抱着手臂，眉头微皱，显然也对刚才的“平淡”不满。
恨意？对着这堆塑料味的液体？
林浩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里的李娜。李娜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她的手，缓缓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没有拿出瓶子，只是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林浩明白了。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导演和理查德，而是大步走向操作台边缘——那里放着道具组准备的一些杂项道具，包括几瓶做旧用的酱油、醋，还有……一瓶没开封的、廉价番茄酱！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林浩一把抓起那瓶番茄酱！粗暴地拧开盖子！不是倒，而是狠狠地将粘稠的鲜红色酱汁挤进那锅正在加热的、暗红色的“特效血浆”里！
“林浩！你干什么？！”理查德失声惊呼！
导演也懵了：“卡！卡！怎么回事？！”
林浩充耳不闻！他又抓起旁边一瓶道具醋！哗啦一下倒进去！刺鼻的酸味瞬间弥漫开来！最后，他的目光锁定了李娜！
李娜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她快步上前，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深棕色的小玻璃瓶——龙胆紫溶液！她拧开盖子，在理查德和导演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中，将瓶中浓稠的、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的深紫色液体，毫不犹豫地倒进了那锅正在变得粘稠、颜色诡异的混合物里！
噗嗤——！
深紫色液体融入暗红与鲜红的混合物中，瞬间晕染开一片妖异的色泽！醋酸味、番茄酱的甜腻味、紫药水的刺鼻化学味、还有血浆本身带着的铁锈味……在加热的作用下，猛烈地混合、蒸腾！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熟悉感的复杂气味，如同被释放的恶魔，瞬间充斥了整个摄影棚！
“疯了！你们都疯了！”理查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浩和李娜，“保安！保安！把他们拉开！”
工作人员都惊呆了，没人敢动。
林浩却像没听见。他拿起一根不锈钢搅拌棒，狠狠插进那锅翻滚着暗红、鲜红、深紫色斑块的粘稠液体里！用力搅拌！动作粗暴，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狂野！粘稠的液体被搅动，发出咕嘟咕嘟的、令人不安的声音！那混合了多种气味的、浓烈到刺鼻的味道更加汹涌地扩散开来！
他一边搅拌，一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镜头！那眼神不再是剧本里要求的“仇恨”，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带着血腥味的疯狂和……一丝扭曲的快意！
“看到了吗？！”林浩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这才叫‘龙血’！”
“番茄酱的甜腻，盖不住紫药水的毒！”
“醋的酸腐，混着血浆的铁锈！”
“还有这加热的焦糊！”
“这才是从下水道里熬出来的！沾着屎尿味的复仇！”
他猛地停下搅拌，双手端起那锅滚烫的、散发着地狱般气味的粘稠液体，作势就要朝着象征“敌人”的绿幕方向泼去！动作狂野，眼神决绝！
“Cut！Cut！Cut！”导演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大喊！
理查德脸色惨白，指着林浩，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摄影棚里一片死寂。只有那锅还在微微翻滚的、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龙血”，在聚光灯下散发着不祥的光泽，以及林浩粗重的喘息声。
李娜站在林浩身边，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看着那锅“龙血”，又看看林浩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仓库里搅动沸锅的陈冲。那股味道，那眼神，那不顾一切的狠劲……虽然扭曲，虽然危险，但这才是她想要的“真”！是她对抗理查德那套“塑料美学”的武器！
“好……很好……”导演的声音带着颤抖，打破了死寂，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监视器上的回放画面，“这条……情绪非常……非常！保……保一条！”
理查德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导演：“你疯了？！这能用？！这锅……这锅东西……”
“理查德先生，”李娜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就是‘龙血’。这就是观众想看的‘真’。成本？视觉效果？”她指了指监视器上定格的画面——林浩端着那锅妖异液体、眼神疯狂的特写，“你觉得观众是会被荧光特效震撼，还是被这个眼神……和这股味道（她深吸一口气，尽管那味道让她胃里翻腾）记住？”
理查德看着监视器上那张脸，那双眼睛里的东西让他感到一阵心悸。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脸色铁青地拂袖而去。
林浩缓缓放下那锅沉重的“龙血”，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锅里那粘稠、混浊、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又看了看自己手背上那块深紫色的痂。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锅里，瞬间消失无踪。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片场，似乎想穿透墙壁，看向某个地方。
张伟。你看到了吗？这锅血，够不够“真”？
圣费尔南多谷，张伟的休息室。
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刚刚偷拍到的画面——林浩疯狂搅拌那锅诡异液体、李娜倒入紫药水、林浩端起锅咆哮的特写！高清镜头甚至捕捉到了液体翻滚的粘稠质感和林浩眼中那骇人的疯狂！
张伟死死盯着屏幕，呼吸粗重。他脸上没有预想中的嘲讽和幸灾乐祸，反而是一种扭曲的、近乎恐惧的震惊！他看着林浩那双眼睛，看着那锅冒着热气、颜色妖异的“血”，仿佛看到了当年陈冲在仓库里指着那桶“龙血”骂他们的样子！那股疯狂！那股不顾一切的狠劲！一模一样！
“操……”张伟低骂一声，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林浩那双燃烧的眼睛上。
他猛地抓起手机，点开林浩的微信，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又删掉，再敲打……最后，他咬着牙，发出了一条信息，只有一张截图——是他偷拍到的、林浩在《龙血未央》片场边缘疲惫沉默的侧脸照。照片里，林浩手背上的紫药水痂清晰可见。
截图后面，跟着一行字：
张伟：浩哥，手还疼吗？这锅新‘血’，味道冲不冲？别玩太大了，小心……真把自己烧没了。收手吧，回来拍土味，至少……安全。
发送。
他盯着手机屏幕，等着那个灰色的头像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心跳得厉害，像擂鼓。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林浩真疯了吗？还是怕……那锅“血”里，真的有他早己丢掉的东西？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我在美国当导演》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VRN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