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毅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反复琢磨着怎么才能说服石铁柱。他知道石铁柱性子倔，认死理，光靠讲大道理肯定没用，得想个更实际的办法。可想来想去，还是没什么头绪，只好起身去找父亲赵守诚商量。
赵守诚正在院子里跟李大叔说话，看到赵弘毅过来，笑着问道：“弘毅，跟石壮士谈得怎么样了？他答应担任教官了吗？”
赵弘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他说乡勇们都是乌合之众，不愿意教他们，还说等伤好了就自己去杀鬼子，不跟我们掺和。”
李大叔也皱起了眉头：“这石壮士也太固执了！他一个人再厉害，能杀几个鬼子？跟我们一起干，才能杀更多的鬼子，报仇也更快啊！”
赵守诚沉默了片刻，说道：“石壮士经历过家破人亡的痛苦，对别人失去信任也很正常。咱们不能逼他，得慢慢来，用实际行动让他相信我们。走，我跟你去见见他，或许我能劝劝他。”
赵弘毅眼前一亮，连忙点头：“好！爹，您跟他说，肯定比我跟他说管用！”
父子俩来到东厢房，石铁柱依旧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柴刀，眼神呆滞地看着窗外。听到脚步声，他才缓缓转过头，看到赵守诚，眼神里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
赵守诚走到石铁柱面前，拱手说道：“石壮士，老夫赵守诚，是弘毅的父亲。感谢你昨天在山里杀鬼子，也感谢你愿意暂时留在赵家养伤。”
石铁柱抬眼扫了赵守诚一眼，没有起身，也没回礼，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手里依旧着柴刀。他见惯了乡绅老爷的做派，大多是表面客气，实则盘算着自家利益，眼下虽寄人篱下，却也不愿低人半分。
赵守诚倒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拉了把椅子坐下，目光落在他缠满纱布的左臂上，语气平和：“壮士的伤，老夫让药铺掌柜来看过，说子弹没伤着骨头，却也得养上十天半月才能利索。这几日在赵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石铁柱没接话，眼神又飘回窗外——院坝里的乡勇己经开始练队列，赵弘毅正站在前面喊口令，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生涩，几个年轻乡勇走得歪歪扭扭，引得旁人偷笑。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赵守诚抢先一步。
“老夫知道壮士心里瞧不上这些后生。”赵守诚语气坦诚，没有丝毫掩饰，“他们大多是庄稼人，没摸过枪，没见过血，现在确实像群‘乌合之众’。可壮士想过没有，当年你刚拿起弓箭打猎时，不也连兔子都射不准吗？”
石铁柱握着柴刀的手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波动。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爹进山，第一次拉弓连弦都拉不满，爹笑着说“慢慢来，练多了就准了”——那是他这辈子最安稳的日子，如今却只剩回忆。
“老夫活了西十多年，经历过饥荒，见过兵灾，最明白‘抱团’的道理。”赵守诚继续说道，手指轻轻敲着椅扶手，“壮士单枪匹马杀鬼子，老夫佩服你的勇气。可你想过吗？你杀一个鬼子，日军会派十个、百个来报复；你今天躲得过巡逻队，明天未必躲得过搜山队。上次若不是弘毅带人驰援，壮士恐怕……”
“我自己能脱身！”石铁柱猛地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倔强，可眼神却有些闪躲——他心里清楚，当时被三个日军逼进山沟，若不是赵弘毅他们开枪吸引注意力，自己就算能杀出去，也得再添几处伤。
赵守诚没戳破，只是叹了口气：“就算壮士每次都能脱身，可杀多少鬼子才算够？石家村的仇，难道靠你一个人就能报完？”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石铁柱心上，他猛地攥紧柴刀，指节泛白，眼眶瞬间红了。是啊，杀多少才算够？鬼子占了阳泉，下一步就是辽县，就算他杀了眼前这队日军，还会有更多日军涌进来，他一个人，杀得完吗？
“老夫不是劝壮士放弃报仇，是想让壮士换个法子报仇。”赵守诚放缓语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恳切，“你暂且留在赵家养伤，平日里若得空，就给后生们指点几句——不用教队列，不用讲大道理，就教他们怎么躲子弹、怎么用土枪打准鬼子、怎么在山里藏住自己。你想啊，你教出十个能杀鬼子的后生，就等于多了十把杀鬼子的刀；教出一百个，就多了一百把刀。到时候，就算你不动手，也有无数人帮你报仇，帮石家村的乡亲们报仇，这难道不比你一个人拼命更划算？”
石铁柱沉默了，他盯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杀过鬼子，也劈过柴，可现在却有些发抖。赵守诚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他“独狼复仇”的执念，也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或许，真的能靠更多人，把鬼子赶出去。
他低头看着缠着纱布的左臂，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几日被困在房间里的焦躁、无力感又涌了上来。他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办法独自进山杀鬼子，与其在这里耗着，不如试试赵守诚说的法子。
“我有条件。”石铁柱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戾气，“教他们可以，但得按我的法子来。早上天不亮就得起来练体能，中午练瞄准，晚上学陷阱，吃不了苦的、敢偷懒的，我首接把人赶出去，你们别管。”
赵守诚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没问题！只要能让后生们变强，怎么练都行，老夫绝不插手。”
“还有。”石铁柱补充道，“别跟我讲什么‘团结’‘大局’，我只教他们杀鬼子的本事，其他的我不管。等我伤好了，想走就走，你们也别拦着。”
“行！”赵守诚一口答应，“壮士想留就留，想走就走，赵家绝不勉强。”
石铁柱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赵守诚知道这己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心里松了口气，起身说道：“那老夫就不打扰壮士休息了，晚饭我让厨房多做两个肉菜，给壮士补补身子。”
说完，他对着赵弘毅使了个眼色，父子俩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刚关上门，赵弘毅就激动地说：“爹，您可真厉害！我劝了他半天都没用，您几句话就说通了！”
赵守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石壮士是吃软不吃硬，跟他讲大道理没用，得从他最在乎的‘报仇’上入手。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只要把这股劲引到正路上，就是个好帮手。不过你也得记住，他性子烈，以后训练时多让着点，别跟他硬碰硬。”
赵弘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爹。只要他愿意教乡勇，我什么都听他的。”
父子俩正说着，就看到王勇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土枪，兴奋地说：“少爷，老爷！刚才我练瞄准，竟然打中靶心了！您看！”
赵弘毅接过土枪，笑着说：“不错啊王勇，进步挺快！明天石壮士就要来教咱们训练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学，跟着石壮士多学些杀鬼子的本事。”
王勇眼睛一亮：“石大哥愿意教我们了？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学，以后跟石大哥一起杀鬼子！”
看着王勇兴奋的样子，赵弘毅心里也充满了期待。他知道，有了石铁柱的加入，乡勇的训练一定会更有成效，而他们离“保卫辽县、打跑鬼子”的目标，也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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