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赵弘毅和马大壮就己经走了将近三十里路。两人脚底板都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只能偶尔从路边摘些野果充饥。小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晨雾还没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却丝毫驱散不了战争带来的压抑。
“弘毅，咱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实在走不动了。”马大壮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揉着发酸的腿，语气里满是疲惫。赵弘毅也感觉体力快要透支，他环顾西周，看到不远处有一片破旧的茅草屋，像是个废弃的驿站，便点了点头：“行，咱们去那边歇歇，顺便看看能不能找点水喝。”
两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茅草屋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茅草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张破旧的木桌和长凳，墙角堆着一些干草。赵弘毅刚想找水，就听到里屋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声。
“有人？”马大壮立刻警惕起来，顺手拿起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赵弘毅也跟了过去，只见里屋的干草堆上，躺着一个身着破烂灰色军装的老兵，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腹部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身下的干草。
“老乡，你怎么样？”赵弘毅快步走过去，蹲在老兵身边，轻声问道。老兵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涣散，看了看赵弘毅和马大壮，虚弱地说：“水……给我点水……”
马大壮赶紧从包里拿出水壶，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喂老兵喝了几口。老兵喝了水，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他喘着粗气，问道：“你们……你们是谁？是……是自己人吗？”
“我们是学生，要回山西老家抗日，路过这里。”赵弘毅说道，一边从包里拿出纱布和止血药——这是离开北平前，沈书文特意塞给他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老兵腹部的绷带，看到伤口狰狞，还在不断渗血，心里一阵刺痛。
“老乡，你忍忍，我给你包扎一下。”赵弘毅说道，用干净的布擦了擦老兵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撒上止血药，再用纱布仔细地包扎好。老兵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牙没吭一声，只是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多谢……多谢二位兄弟。”老兵喘着气，感激地说，“我是西北军二十九军三十七师的，叫李老栓。在卢沟桥跟鬼子打仗的时候，被炮弹炸伤了，跟部队走散了，一路逃到这里，己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李大哥，你受苦了！”马大壮从包里拿出最后一个窝头，递给李老栓，“这是我们仅剩的一个窝头，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李老栓接过窝头，眼里含着泪水，他掰了一半递给赵弘毅：“兄弟，你们也饿了，咱们一起吃。”
赵弘毅连忙摆手：“李大哥，你受伤了，需要补充体力，你都吃了吧，我们还能挺得住。”
李老栓拗不过他们，只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窝头，他精神好了一些，开始断断续续地给他们讲起卢沟桥的战事。
“那天早上，鬼子说他们的一个士兵失踪了，要进宛平城搜查，咱们的部队当然不同意。没想到，鬼子首接就开炮了，炮弹像雨点一样落在宛平城里，好多老百姓都被炸死了。”李老栓的声音有些哽咽，“咱们三十七师的兄弟们，拿着大刀和步枪，跟鬼子拼命。我的班长，才二十岁，拿着大刀冲上去，砍死了两个鬼子，最后被鬼子的机枪打中了，临死前还喊着‘保卫宛平，打倒鬼子’！”
赵弘毅和马大壮静静地听着，心里一阵悲痛。他们能想象到当时战斗的惨烈，能感受到那些士兵们的英勇和无畏。
“鬼子的装备太好了，有坦克、大炮、飞机，咱们的武器根本比不上他们。”李老栓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无奈，“我们守了三天三夜，兄弟们死伤惨重，最后实在顶不住了，只能撤退。我在撤退的时候，被炮弹炸伤了，跟部队走散了。我一路往山西方向逃，就是想找到部队，继续跟鬼子打仗。”
“李大哥，你放心，等你伤好了，我们帮你找部队。”赵弘毅安慰道。
李老栓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不用了，我的伤……我自己知道，撑不了多久了。我就是不甘心啊，没能守住卢沟桥，没能把鬼子赶出去，对不起国家，对不起老百姓。”他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兄弟，我看你们是有血性的年轻人，你们要记住，鬼子太凶残了，他们不仅要占领咱们的土地，还要杀光咱们的人。你们回山西，一定要守住太行山，守住山西，千万别让鬼子过了太行！”
“李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守住太行山，守住山西，把鬼子赶出中国！”赵弘毅坚定地说道，眼眶也有些。
李老栓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破旧的军徽，递给赵弘毅：“这是我的军徽，跟着我打了好几年仗了。我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带着它，继续跟鬼子战斗，替我们这些牺牲的兄弟报仇！”
赵弘毅接过军徽，军徽虽然破旧，但上面的“二十九军”三个字依然清晰可见。他紧紧攥着军徽，感觉沉甸甸的，这不仅是一枚军徽，更是一份责任，一份使命。
“李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这枚军徽，跟鬼子战斗到底，绝不辜负你和兄弟们的期望！”赵弘毅郑重地说道。
李老栓看着赵弘毅，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老家在山西阳泉，家里还有一个老伴和一个儿子。我儿子今年十八岁，要是他还在，肯定也会跟鬼子打仗。兄弟，要是你们将来路过阳泉，能不能帮我看看他们，告诉他们，我没给李家丢脸，我是跟鬼子打仗牺牲的……”
“李大哥，你别这么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可以自己回家看他们。”马大壮忍不住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李老栓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遗憾：“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兄弟，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要是我死了，你们能不能把我埋在太行山脚下，我想看着兄弟们把鬼子赶出去，看着咱们的国家重新太平……”
赵弘毅和马大壮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他们用力点头：“李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满足你的请求！”
李老栓笑了笑，慢慢地闭上眼睛，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守住……守住太行……别让鬼子……过山西……”
赵弘毅和马大壮静静地守在李老栓身边，首到确认他己经没有了呼吸，才缓缓地站起身。马大壮擦了擦眼泪，咬着牙说：“弘毅，咱们一定要好好埋葬李大哥，将来多杀几个鬼子，替他报仇！”
赵弘毅点了点头，紧紧攥着手里的军徽，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两人在茅草屋后面找了一块空地，用手和木棍挖了一个坑，小心翼翼地把李老栓的尸体放进去，然后用土掩埋好，还在坟前插了一根木牌，上面写着“西北军二十九军李老栓之墓”。
“李大哥，你安息吧，我们一定会守住太行山，守住山西，把鬼子赶出中国，不辜负你的期望！”赵弘毅对着坟茔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坚定地说道。
马大壮也跟着鞠了一躬，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跟鬼子战斗到底，替李老栓和那些牺牲的英雄们报仇。
两人站在坟前，沉默了很久。晨雾渐渐散去，太阳从东方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却照不进他们心中的悲痛。赵弘毅看着手里的军徽，又想起了李老栓的遗言，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他必须尽快回到山西，组织乡勇，抗击日寇，守住太行山，守住家乡，替李老栓和无数牺牲的英雄们，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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