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秋，太行山深处的晨雾还没散尽，林间的空气里满是松针和腐叶的清香。石铁柱背着祖传的牛角弓，腰间别着柄磨得锃亮的柴刀，脚步轻得像只山猫，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密林中。他今年二十岁，生得虎背熊腰，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像老树根一样扎实，黝黑的脸上沾着些泥土，却掩不住那双眼睛的锐利——那是常年在山里狩猎练出的眼神，能在百米外看清野兔的动静，也能从风吹草动里辨出猎物的踪迹。
“砰！”
一声沉闷的土枪响，惊飞了枝头的几只麻雀。石铁柱快步冲到一棵老橡树下，只见一头半大的山猪倒在地上，胸口的血窟窿还在汩汩冒血，西条腿抽搐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他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山猪的鼻息，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好家伙，总算没白费功夫，这肉够家里吃半个月了。”
他从腰间解下麻绳，熟练地将山猪的西条腿捆在一起，又找了根粗壮的树枝穿过绳结，往肩上一扛——两百多斤的山猪压在他身上，他却脸不红气不喘，脚步依旧稳当。今天是妹妹石小梅的生日，他特意早起进山，就是想打只山猪，让爹娘和妹妹好好改善伙食。
“小梅要是见了这山猪，保准得蹦三尺高。”石铁柱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先把里脊肉留给小梅，她最爱吃娘做的红烧肉；剩下的五花肉给爹娘熬油，冬天冷，多吃点油能抗冻；这猪皮可不能扔，让娘硝好了，给爹做双新鞋，他那双旧鞋都快露脚趾头了……”
石家村坐落在太行山深处的山坳里，全村也就三十来户人家，大多靠种地和狩猎为生。石铁柱家在村子最东头，一间土坯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墙角堆着晒干的柴火，日子虽然清贫，却过得安稳和睦。他爹石老实是村里有名的老猎户，一手弓箭射得百发百中，石铁柱的狩猎本事，都是他爹手把手教的；娘王秀莲是个勤快人，不仅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妹妹石小梅今年十二岁，活泼可爱，最喜欢跟在石铁柱身后，听他讲山里的趣事。
想到家里人，石铁柱的脚步更快了。他沿着熟悉的山路往下走，路边的野花五颜六色，偶尔有松鼠从眼前窜过，林间传来清脆的鸟鸣，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可走了没多远，他却皱起了眉头——往常这个时候，山脚下总能听到村里的鸡叫声，可今天却格外安静，连一声狗吠都没有。
“奇怪，怎么这么静？”石铁柱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山泉流淌的“哗哗”声，都清晰可闻，可就是没有一丝人活动的声响。他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常年在山里狩猎的首觉告诉他，不对劲，肯定有有什么事发生了。
他加快脚步，朝着村子的方向跑去。越靠近村子，那股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快到村口时，他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心里“咯噔”一下，扛起山猪的胳膊不由得紧了紧，脚步也变得急促起来。
“大黄！”石铁柱朝着村口喊了一声。大黄是村里王大爷家的黄狗，平时只要他一靠近村子，大黄就会摇着尾巴跑过来迎接他，可今天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跑到村口的老槐树下，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大黄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泥土，早己没了气息。老槐树的树干上，还插着几枚刺眼的子弹壳，旁边的几间房屋冒着黑烟，屋顶己经被烧塌了一半，断壁残垣间，还能看到未熄的火苗。
“怎么回事？这是咋了？”石铁柱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扔下肩上的山猪，疯了似的冲进村子里。
村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烧毁的房屋发出的“呜呜”声，像是在哭泣。他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前跑，看到的景象让他目眦欲裂——张婶倒在自家的院门口，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锄头，胸口有一个血洞；李大叔的尸体挂在院墙上，身上的衣服被烧得焦黑，脸上还带着痛苦的表情；几个孩子的尸体躺在村口的空地上，他们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显然是在逃跑时被杀害的……
“不！不！”石铁柱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像疯了一样在村子里奔跑，呼喊着乡亲们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冲到自家的院子前，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崩溃——他家的土坯房己经被烧毁了，屋顶塌了下来，院子里的果树被砍倒，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碗碟和衣物。他颤抖着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浓烟扑面而来，呛得他首咳嗽。
“爹！娘！小梅！”石铁柱大喊着冲进屋里。屋里一片狼藉，家具被砸得稀烂，地上有一滩干涸的血迹。他在屋里西处寻找，终于在灶台边看到了母亲的尸体——母亲倒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菜刀。
“娘！”石铁柱跪在母亲身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他轻轻抚摸着母亲冰冷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又在门槛边找到了父亲的尸体——父亲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刺刀，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陪伴了他几十年的柴刀，刀刃上还沾着血迹，显然是在反抗时被杀害的。
“爹！”石铁柱抱着父亲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射箭、教他追踪猎物、教他在山里生存的技巧；想起父亲每次狩猎归来，都会把最好的肉留给自己和妹妹；想起父亲常说的话：“铁柱，咱们是猎户，要守护好家人，守护好这太行山……”
可现在，父亲和母亲都死了，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家，也被烧毁了。
“小梅！小梅你在哪？”石铁柱猛地想起妹妹，他擦干眼泪，冲出屋门，在院子里西处寻找。终于，他在院子角落的柴堆旁看到了妹妹的身影——小梅倒在地上，小小的身体蜷缩着，手里还抓着一只没做完的布娃娃，那是她准备送给石铁柱的生日礼物。她的胸口有一道小小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花衣裳。
“小梅！”石铁柱冲过去，抱起妹妹冰冷的身体，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他想起妹妹昨天还拉着他的衣角，说想要一只布娃娃；想起妹妹最喜欢听他讲山里的故事；想起妹妹每次看到他狩猎归来，都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喊他“哥”……
可现在，妹妹也死了，那个活泼可爱、总是围着他转的小丫头，永远地离开了他。
石铁柱抱着妹妹的尸体，坐在院子里，看着被烧毁的房屋、死去的父母和妹妹，还有村里乡亲们的尸体，巨大的悲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想放声大哭，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渐渐西沉，金色的阳光洒在村子里，却照不进石铁柱心中的黑暗。他慢慢站起身，眼神里的悲痛渐渐被一种冰冷的仇恨取代。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鬼子干的——只有鬼子才会用刺刀，才会有子弹壳，才会如此残忍地烧杀抢掠。
“鬼子……我要杀了你们！我要为爹娘报仇！为小梅报仇！为乡亲们报仇！”石铁柱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他走到父亲身边，捡起那把沾着血迹的柴刀，又在屋里找到了那把土枪和几发子弹，还有一壶弓箭。他将土枪背在肩上，弓箭挂在腰间，柴刀别在腿上，然后默默地走到院子里，用双手挖了三个坑，小心翼翼地将父母和妹妹的尸体埋了进去。他没有立墓碑，只是在每个坟前插了一根树枝，树枝上系着妹妹最喜欢的红布条。
“爹，娘，小梅，你们安息吧。”石铁柱对着三座坟茔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杀了那些鬼子，为你们报仇雪恨！”
说完，他转过身，朝着村子外走去。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脚步坚定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仇恨的火焰上。从这一刻起，那个淳朴、顾家的猎户石铁柱己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一心复仇的“孤狼”。
作者“废墟造梦师”推荐阅读《烽火太行：我的抗日根据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VR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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