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宗的雪总带着三分诗意。唐悠披着江无妄的玄色披风，站在竹屋的廊下看雪，指尖接住片飘落的雪花，刚触到暖意就化作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在看什么呢？”江无妄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她蓦然回首，只见江无妄不知何时己悄然走到了她身后，双手环抱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江无妄怀里似乎揣着个什么东西，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只觉得那东西热乎乎的，仿佛能将她冰冷的指尖都焐热。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巧的温酒壶，壶身被江无妄的体温捂得发烫。
“这是从膳堂带回来的。”江无妄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笑着解释道，“沈墨新酿的桃花酒，说是埋在雪地里冻了三个月，现在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呢。”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对这桃花酒充满了期待。江无妄见她如此，便笑着打开了酒壶的盖子，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顿时飘散开来。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杯酒，酒液清澈透明，宛如琥珀一般，还带着些许冰碴子。
“尝尝看。”江无妄将酒杯递到她唇边，温柔地说道。她轻抿一口，只觉得那酒液冰凉中带着丝丝甜味，仿佛春天里盛开的桃花一般，在她的舌尖上绽放开来。
“看雪落在并蒂莲上。”唐悠转身靠在他怀里，鼻尖蹭过他衣襟上的雪粒，“丹堂长老说，这对莲蓬的莲子埋在土里，来年能长出一片同心池呢。”江无妄低头笑，凤眸在雪光中亮得惊人：“那我们就种满整个后山，让清云宗的每个角落都有莲香。”
屋内传来沈墨的叫嚷声，夹杂着雷音铃的脆响。小家伙正踮着脚抢陆子明手里的糖人，羊角辫上的红绳沾了些糯米粉，像沾了雪的糖葫芦。苏晚晴坐在炉边绣荷包，浅绿的裙摆垂在炭盆边，偶尔抬头嗔怪沈墨两句，眼底却满是笑意。
“二师姐绣的荷包真好看！”唐悠凑过去，发现素白的缎面上，用银线绣着两只依偎的小狐狸，正是银狐和它的幼崽。苏晚晴抿唇笑，将荷包塞进她手里：“给你和无妄的，里面装了安神的灵草，寒夜里能暖些。”
陆子明端着盘刚蒸好的紫米糕走进来，发间的银簪换了新样式，是苏晚晴用极光石的边角料打磨的，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紫。“尝尝这个，加了新收的时空莲子。”他把盘子往唐悠面前推了推，声音带着当姐夫的纵容，“小师妹最近练剑辛苦，该多补补。”
沈墨趁机抢了块最大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掌门师兄教我的雷音铃诀快练成了！下次下山除祟，我肯定能打倒三只妖兽！”江无妄端起温酒壶，给每人倒了杯桃花酒，酒液清冽，浮着层细碎的冰花：“那得先把药田的杂草除干净，不然罚你抄一百遍门规。”
小凤凰从唐悠袖中钻出来，啄了口她杯中的酒，金蓝羽翼瞬间炸毛，晕乎乎地撞在江无妄肩头，惹得众人一阵笑。瘸腿猫卧在炭盆边，舒服地眯着眼睛，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扫起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竹屋的屋顶染成一片素白。唐悠捧着温热的酒杯，看着眼前熟悉的笑脸，突然觉得岁月静好不过如此——有爱人在侧，有亲友相伴，有暖酒驱寒，有笑语暖心。
“对了。”苏晚晴像是想起什么，从匣子里取出张泛黄的纸，“这是我整理师父遗物时找到的，说是青冥仙君留下的食谱，能用莲籽做出七十二种点心，你们要不要试试？”
唐悠接过食谱，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果然是青冥仙君的手笔。其中一页画着莲花酥的做法，旁边用朱砂写着行小字：“凤离爱食，需以晨露和面，文火慢烤，方得外酥里嫩。”
“明天我们就做这个！”唐悠眼睛一亮，拉着江无妄的手，“用同心池的新莲籽，肯定好吃。”江无妄笑着点头，指尖划过食谱上的“凤离”二字，突然轻声道：“他们当年，大概也像我们这样吧。”
或许也曾在雪夜温酒，或许也曾在莲池旁笑语，或许也曾为了一块点心的做法争论不休。千年前的时光隔着风雪传来，竟与此刻的温暖隐隐呼应，让人心头泛起莫名的柔软。
夜深时，雪渐渐停了。沈墨早己趴在桌上睡熟，雷音铃还握在手里，发出轻微的嗡鸣。陆子明抱着他回房，苏晚晴收拾着杯盘，烛火在她温柔的侧脸上跳跃，映得银簪的紫芒格外温润。
唐悠和江无妄并肩走在回竹屋的路上，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轻响。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你看。”唐悠指着天边的猎户座，“比北境看到的极光还要亮。”江无妄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突然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带着桃花酒的清冽与雪夜的微凉：“明年春天，我们去玄冰渊看冰莲，夏天去毒瘴林采灵菇，秋天去陨仙谷看枫叶...好不好？”
“好。”唐悠笑着点头，将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衣料上，“还要带着小凤凰和瘸腿猫，带着沈墨的雷音铃，带着二师姐做的荷包。”
竹屋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着同心池的剪影，安静而温暖。江无妄推开屋门，一股淡淡的莲香扑面而来——是白日里新换的熏香，用并蒂莲的花瓣晒干制成的，甜得像浸了蜜。
他从柜里取出件新做的披风，青灰色的布料上，苏晚晴用金线绣了片小小的莲叶，叶下藏着只青鸟，正衔着颗莲子，栩栩如生。“给你的。”他帮她披上，指尖拂过领口的纹路，“比我那件暖和。”
唐悠坐在窗边，看着江无妄在灯下研墨，准备记录今日的修行心得。月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将他睫毛的影子投在宣纸上，与字迹交叠在一起，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在想什么？”他抬头看她，墨滴在砚台上晕开小小的圈。唐悠摇摇头，突然觉得语言是多余的。就这样看着他，看着窗外的雪，看着竹屋的暖光，就很好。
或许未来还会有风雨，或许修仙之路永无止境，或许千年前的故事还藏着未解的谜团。但此刻，雪夜寂静，灯火温暖，身边有他，有清云宗的一草一木，有这些吵吵闹闹却真心相待的人，便足够了。
江无妄放下墨锭，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光，听着远处传来的更漏声，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在这漫长而温柔的岁月里，静静相守。
新的故事，还在继续。在清云宗的晨光与暮色里，在同心池的莲开与莲落间，在每一个平凡而温暖的日子里，缓缓铺展，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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