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蝶影重重
雨水的气息混着老楼特有的霉味,钻进鼻腔。我死死盯着地板上那张被雨水汽晕染的照片,背脊窜上一股寒意,比窗缝里溜进来的夜风更刺骨。
【明天见,小蝴蝶】
那红色的字迹像蠕动的蚯蚓,嘲笑着我刚建立起来不久的安全感。明天?他要怎么见?在哪里见?
“晚晚?”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门口传来,她不敢进来,怕踩到满地诡异的照片。王队长带来的技术人员正小心翼翼地给每一张照片编号、取证,房间里只剩下相机快门声和塑料袋的窸窣声。
“我没事。”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发哑。蹲下身,我小心地用镊子夹起那张喂猫的照片,递给旁边的技术员,“这个,背面,新鲜墨迹,可能需要重点化验。”
王队长脸色铁青,正对着对讲机低吼:“…排查所有进出路口!一辆黑色无牌轿车,特征明显!驾驶员右手小指有刀疤!重复,小指刀疤!”他挂断通讯,走过来,目光落在我苍白的脸上,“林晚,你需要立刻撤离,这里…”
“我家也不安全了,不是吗?”我打断他,努力让声音不那么抖,“他能拍到我家阳台,能进我楼道电箱,甚至可能…”我顿了顿,那个荒谬又惊悚的猜测脱口而出,“他甚至可能复制了我家的钥匙。”
妈妈在门口倒吸一口冷气。
王队长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我们己经派人去你家做全面安检和痕迹采集。在这之前,你和家人先去我们安排的安全点。”
“我想先去个地方。”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哪里?”
“我的大学母校。美术学院。”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关于毕业展和香薰机的记忆,“‘午夜蝴蝶’…那款香水,我可能在那里第一次闻到。有一个学长…他可能认识陈峻,或者,他就是陈峻伪装的?”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果那个记忆是真的,如果陈峻那么早就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那意味着什么?沈确的布局,远比我想象的更早、更深?
王队长眉头紧锁,显然在评估风险和可行性。最终,他点了点头:“可以,但我们必须全程陪同。而且,林晚,你要有心理准备,时间过去这么久,记忆可能会出现偏差。”
我当然知道。但那点模糊的记忆碎片,是眼下唯一的、我能主动抓住的线头。
半小时后,我坐在飞驰的警车里,看着窗外流逝的霓虹。妈妈被另一辆车先送往安全点。王队长亲自开车,副驾坐着一位姓谭的女警,负责记录和联络。后视镜里,还跟着两辆不起眼的民用牌车辆。
夜色中的美院和我记忆里很不一样,多了几栋新楼,但主干道没变。这个时间,教学楼大多还亮着灯,到处都是背着画板、行色匆匆的学生。
我把记忆里毕业展的位置指给王队长。那栋旧美术馆还在,现在正举办一个新媒体的展览。我们亮明身份(当然,用的是调研的借口),管理员不太情愿地放我们进去。
展厅里光线昏暗,充斥着电子音效和光怪陆离的投影。我凭着模糊的印象走到记忆里那个角落。哪里还有什么香薰机,只有一个不断循环播放抽象山水的液晶屏幕,发出嗡嗡的低鸣。
失落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还记得那个学长的样子吗?或者名字?”谭警官轻声问,递给我一瓶水。
我努力回忆,头疼欲裂。只有一些碎片:很高,有点瘦,喜欢穿格子衬衫?名字…好像有个“哲”字?或者“昊”?太模糊了。
“毕业展通常会有布展人员名单,或者负责的学生会部门记录。”王队长提醒道。
我们找到了院办的值班老师。听明来意(依旧是含糊的调研借口),他倒是很配合,翻出了一堆陈年的电子档案。几年的毕业展记录庞杂而混乱。
我们几个人挤在狭小的办公室电脑前,一页页翻找。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眼睛开始发涩,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就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谭警官突然指着屏幕上一张模糊的集体照:“林小姐,你看这个人?”
那是某届布展小组的合影。照片像素很低,人群角落里,一个穿着深色格子衬衫的男生侧身站着,正在调整一个类似香薰机的设备。他的脸很模糊,看不清楚。
但我的目光却瞬间被他旁边立着的一块小小的宣传展板吸引住了。展板上手绘着一只风格诡异的、半透明的蝴蝶,下面有一行花体英文:“Midnight Butterfly - Exclusive St Design by Z.Luo”
Z.Luo?
罗?姓罗?
记忆的闸门仿佛被这个名字猛地撞开!更多的碎片涌现出来——好像是有个姓罗的学长,挺有才,但也挺孤僻,不怎么合群,据说家里条件不好,一首在外面打工…
“Z.Luo…罗…”我喃喃自语,心脏狂跳,“是他!应该就是他!”
王队长立刻让值班老师查询这个名字。记录显示,确实有一个叫罗哲的男生,比我高两届,专业是雕塑,但在校期间多次参与跨布展和活动策划,毕业后…记录就断了,没有明确的就业去向。
“能找到他现在的联系方式或者住址吗?”王队长问。
值班老师为难地摇头:“很多年前了,当时留的联系方式估计早失效了。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这个罗哲,我记得好像有点…怎么说呢,毕业前好像惹过什么事,差点没拿到学位证,后来就没什么消息了。”
惹过什么事?我的心揪紧了。
王队长要走了罗哲档案里所有能找到的信息和那张模糊的照片。离开美院时,夜色更深了。坐进车里,疲惫和一种无力的感觉沉沉压下来。找到了一个名字,但线索似乎又断了。
“别灰心。”王队长透过后视镜看我,“有名字就好办很多。我们会全力排查这个罗哲的社会关系和下落。”
车子驶回市区,却不是往安全点的方向。
“我们去哪?”
“局里。技术科那边对钥匙和照片的分析可能有进展了。”王队长语气凝重,“而且,关于陈峻…也有一些情况需要让你知道。”
回到市局,气氛明显不同。技术科的灯还亮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拿着放大镜,正对着那把黄铜钥匙仔细端详。
“钥匙本身很普通,就是老式信箱钥匙。”老专家推了推眼镜,“但有意思的是这个结。”
他指着钥匙环上那截红绳打的死结:“这种编法很少见,叫‘鬼扣’。民间偏门里说,这种扣只能打一次,死了就解不开,象征死缠到底,阴魂不散。”他顿了顿,补充道,“通常是一些比较极端或者迷信的人会用。”
死缠到底…阴魂不散…我后背一阵发凉。
另一边,对照片的化验也有了结果。照片本身是用不同型号的打印机陆续打的,时间跨度很长。但背面所有的红色日期墨迹,化验成分完全一致,而且是同一种特定型号的油性马克笔,书写时间…就在最近一周内。
“也就是说,有人近期内,集中给这些不同时期偷拍的照片,统一标注了日期。”谭警官分析道,“这是一种…整理归档?还是某种仪式感?”
我心里那种被当作收藏品、被审视玩弄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时,王队长接了个电话,听了片刻,脸色越来越沉。他挂断电话,走到我面前,深吸一口气。
“林晚,关于陈峻,我们查到一些…不太好的背景信息。”他声音低沉,“他不仅是沈确的保镖。早年在地下拳场打过黑拳,手法狠辣,外号‘残指’,就是因为小指受伤后反而更不要命。后来跟了沈确,明面上是司机,暗地里帮沈确处理过不少‘脏事’,小婉出事前后,他活动频繁。”
“而且,”王队长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我们重新梳理了沈确资产转移和海外账户的线索,发现有一些模糊的指向…陈峻可能不是单独行动。他背后,或许还有一个更谨慎、更擅长信息和资金操作的人。”
一个负责暴力恐吓,一个负责信息策划和后勤?这个猜测让我不寒而栗。
“是…罗哲吗?”我猛地想起那个孤僻的、学艺术的学长。
“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他们认识。”王队长摇头,“但我们会朝这个方向调查。”
离开技术科时,己经是深夜。王队长安排我住在局里的临时休息室,说明天一早再送我去更安全的地方。谭警官陪着我,给我倒了杯热水。
我毫无睡意,脑子里乱成一团。沈确、陈峻、罗哲、钥匙、照片、香水…这些碎片在我脑海里旋转碰撞,却拼不出完整的真相。
我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那个几乎己经遗忘的大学校友群。群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实习生在发求助信息。我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输入了“罗哲”。
几条几年前的老消息跳了出来。大多是社团活动的通知,罗哲的名字偶尔出现在后勤人员名单里。毫无价值。
我失望地准备退出,手指却不小心点进了群相册。相册里充斥着各种毕业照、活动照、聚餐照。我机械地往下滑动,不抱任何希望。
突然,一张某个社团年终聚餐的合影吸引了我的注意。照片拍得很模糊,人群哄闹。角落的阴影里,坐着两个人,正在低头交谈。
其中一个,穿着熟悉的格子衬衫,侧脸瘦削,应该就是罗哲。
而另一个…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
另一个男人侧对着镜头,只露出小半张脸和一只搭在桌边的手。
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熟悉的宽版银色素圈戒指。
小指外侧,有一道扭曲的、即使模糊也能辨认出的——
陈旧刀疤。
陈峻!
罗哲和陈峻!他们真的认识!而且看起来,关系并非泛泛!
照片下方的上传时间,显示是七年前。那时我还没毕业,甚至还不认识沈确!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巧合。
那只所谓的“午夜蝴蝶”,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为我精心准备的诱饵。
而沈确找到我,或许也根本不是偶然。
这是一个跨越了数年的、早己布下的局。
我颤抖着手,将手机屏幕递给刚刚走进来的谭警官看。
她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大变,立刻拿起对讲机:“王队!紧急情况!发现罗哲与陈峻早期合影!重复…”
她后面的话我己经听不清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照片上那两个在阴影里交谈的身影不断放大。
所以,明天的“见面”,我似乎别无选择。
我必须去。
我要知道,这场始于一只蝴蝶的噩梦,究竟为何选中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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