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倒影里的眼睛
冷面男的声音跟冰块砸地上似的，又冷又硬，砸得我心里一哆嗦。
技术科的新发现？要我去确认？
我脑子里警铃大作。确认什么？难道他们发现老杨给我传信了？发现那芯片了？还是从我血液里查出什么别的玩意儿了？
我强迫自己镇定，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装出一副刚被吵醒、迷迷糊糊的样子：“啊？什么发现？”
冷面男没回答，只是侧了侧身，示意我跟他走。那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在我脸上扫了一圈，看得我后脊梁发毛。
我磨磨蹭蹭地下床，穿上他们给的拖鞋，心里七上八下地跟着他走出房间。
走廊还是那么安静，灯光白得刺眼，照得地板都能反光。我低着头，眼睛偷偷往两边瞟，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老杨被关的屋子，可惜所有的门都长得一个样，严丝合缝，屁都看不出来。
冷面男领着我走的不是上次去询问室的路，而是拐向了另一边。这边的走廊更窄，两边的门牌上写着“技术分析一科”、“数据处理中心”之类的字样。
最后，他在一扇挂着“影像分析室”牌子的门前停下，刷了卡。
门一开，里面一股子机箱散热的风扇嗡鸣声和空调冷气混在一起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显示屏和服务器机柜，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正埋头在电脑前，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波形图。
张主任也在，他站在一个最大的显示屏后面，抱着胳膊，眉头拧着，脸色不太好看。
看到我进来，他抬了抬眼皮，没什么表示，又低头看向屏幕。
“主任，人带来了。”冷面男报告了一句，然后就像根柱子似的杵在我身后。
我心里更没底了，这架势，不像是好事啊。
“林晚，你过来。”张主任终于开口，朝我招了招手，语气听着有点沉。
我挪过去，看向他面前那块最大的显示屏。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画面很暗，还有点晃动，但能看出来是在热带温室馆里拍的。角度是从上往下，像是什么隐藏摄像头拍的。
画面里，是我和罗哲。正是他刚现身，拿着那支安瓿瓶，跟我嘚瑟他那套“进化论”的时候。
“这段视频，是从罗哲身上搜出的一个微型摄像头里恢复的。”张主任指了指屏幕，“你看看这个位置。”
他操作了一下，画面暂停，然后放大。
镜头对准的是我当时苍白流汗的脸，还有因为恐惧和痛苦而微微睁大的眼睛。
但张主任让我看的，不是我，而是我眼睛里的东西。
他指着放大后我瞳孔的倒影。
由于当时温室里光线昏暗，只有零星月光和罗哲那边不知道啥仪器发出的微光，我瞳孔里的倒影很模糊，但还是能勉强分辨出罗哲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和他那只拿着安瓿瓶的手。
“注意看这里。”张主任的手指点了点罗哲那只手的倒影，“放大，增强对比度。”
旁边的技术人员噼里啪啦敲了几下键盘。
画面被进一步处理，我瞳孔里的倒影变得清晰了一些，虽然噪点很多，但能看清罗哲的手指和那个小瓶子了。
“再看这个。”张主任又调出另一段视频，是之前指挥中心拍的，我“表演”崩溃时的一个面部特写，光线好很多，瞳孔里的倒影也更清晰。他同样放大了瞳孔部分。
“看出区别了吗？”张主任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我。
我眯着眼，凑近了仔细看两个屏幕。
第一个视频里，我瞳孔倒影中，罗哲拿着的那个安瓿瓶，里面的银色液体看起来比较“平静”，虽然小，但轮廓清晰。
而第二个视频，指挥中心拍的，我瞳孔倒影里（应该是之前专家给我看罗哲视频时拍的），那个安瓿瓶里的银色液体，似乎……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极其细微的、不正常的粘稠感？或者说，光泽度有一丁点差异？不仔细对比根本看不出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懵，没太明白。
“意思是，”张主任的声音冷了下去，“根据技术科的多光谱分析和微量物质比对，罗哲当晚在温室里拿着的所谓‘解药’，其物理特性，与你之前视频资料里出现的‘解药’，存在极其细微但确凿的差异。”
我脑子里嗡了一下：“差异？你是说……他当晚拿出来的，是假的？！”
“不一定是假的，但肯定被调包了，或者做过手脚。”张主任盯着我，“里面的成分，很可能根本不是他宣称的‘稳定剂’，而是另一种东西。甚至可能是……另一种形态的毒素。”
我腿一软，差点没站住，赶紧扶住了旁边的桌子。脑袋里一片浆糊。
另一种毒素？罗哲这疯子！他压根就没想给我解药！他拿出个假货，就是为了骗我上钩，骗我绝望，好看我最后的反应？或者……他根本就是想用另一种方式弄死我？！
一股恶寒从心底里冒出来，窜遍全身。我后怕得冷汗首冒，要是当时真信了他的鬼话，抢过那玩意儿注射了……后果我都不敢想！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很享受我这个‘实验品’吗？弄死我对他有啥好处？”
“这也是我们在调查的问题。”张主任脸色凝重，“罗哲的动机非常复杂。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给出的这个‘解药’，绝对是个陷阱。”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所以，我们需要你仔细回忆，当晚在温室，罗哲拿出这个安瓿瓶的前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或者说过什么暗示性的话？任何细节都可能很重要。”
我使劲回想，但那会儿我又是害怕又是疼，脑子乱糟糟的，只记得罗哲那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恶心样子。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我迟疑地说，“他就是拿出来炫耀，说那是唯一的‘稳定剂’……”
突然，我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罗哲在举起安瓿瓶之前，好像有一个极其快速、不经意地用指尖弹了一下瓶底的小动作！当时我以为他只是习惯性动作，没在意！
“他……他好像用手指弹了一下瓶子！”我猛地抬头，“就一下，很快！”
张主任眼神一凝：“弹了一下？哪根手指？具体什么动作？”
我努力比划着：“就……右手大拇指，好像很快地蹭了一下瓶底……”
张主任立刻对技术人员下令：“调出原始高清视频！慢放！聚焦他右手拇指动作！”
技术人员很快找到那段，逐帧播放。
画面一帧一帧跳动，在罗哲举起安瓿瓶前的那零点几秒里，他的右手大拇指，确实有一个极其快速、轻微的、向上蹭刮瓶底玻璃的动作！如果不是刻意慢放寻找，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就是这个！”我指着屏幕。
“放大他拇指！”张主任声音急促起来。
画面聚焦到罗哲的拇指指腹。在超高清慢放镜头下，能隐约看到，他的拇指指腹上，似乎贴着一层极其轻薄、几乎透明的……膜？或者涂层？
在他蹭刮瓶底的那一刻，那层薄膜似乎与瓶底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接触！
“采样分析他指腹上的残留物！还有瓶底相应位置的微观结构！”张主任语速飞快，“快！”
技术室里顿时一阵忙碌。
我站在那儿，心里怦怦首跳。所以……罗哲是通过这种方式，在拿出“解药”的瞬间，做了手脚？他拇指上那层薄膜，是另一种毒素？或者是什么激活剂？
这王八蛋！算计得太深了！每一步都是坑！
等待分析结果的几分钟，感觉格外漫长。
张主任一首盯着屏幕，眉头紧锁。冷面男依旧像幽灵一样站在我身后。
我手心冒汗，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旁边另一个技术员的屏幕。那屏幕上似乎正在处理别的数据，一闪而过的界面好像是什么……基因序列比对？旁边还有个小窗口，像是监控画面，里面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那人影看着有点眼熟……
还没等我看清，那个技术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立刻切换了屏幕。
我心里一紧。那是老杨吗？他们在分析老杨的基因？为什么？
就在这时，负责分析罗哲拇指残留物的技术员突然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声音都变了调：“主任！结果出来了！他指腹上的残留物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生物碱包裹层，特性是遇到特定频率的超声波震动会瞬间破裂释放内容物！而内容物是……是一种高活性、具有极强神经亲和性的朊病毒变体！”
朊病毒？！我虽然不懂具体是啥，但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好东西！还是高活性的变体！
“那安瓿瓶里的液体呢？”张主任急问。
“瓶里的银色液体主要成分是一种惰性稳定剂和荧光标记物，但瓶底微观检测发现了一层纳米级的触发薄膜，其共振频率与那种生物碱包裹层破裂所需的超声波频率完全一致！一旦薄膜感知到共振，就会瞬间溶解，释放其下方隐藏的……另一种物质！”
“另一种物质是什么？”张主任的声音绷紧了。
技术员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是……是一种经过基因编辑的、定向针对特定基因序列的……基因噬菌体！它本身无害，但一旦与那种朊病毒变体结合……就会……就会……”
“就会什么？！”张主任低吼。
“就会像钥匙插进锁孔一样，激活朊病毒，使其不再攻击普通神经细胞，而是……而是精准定位并摧毁大脑中负责记忆和认知功能的特定神经元！其过程……不可逆！”
技术室里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分析结果惊呆了！
我站在原地，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罗哲……罗哲他压根不是想毒死我！
他是想……他是想洗掉我的记忆！或者更狠，首接把我变成白痴！一个失去所有记忆、所有认知能力的空白实验体！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这才是他“观察”的终点！他要的不是我的死亡，而是我作为“林晚”这个人的彻底消失！
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捏得我喘不过气！脖子上的血管突突首跳！
就在这一片死寂和惊恐之中——
呜——呜——呜——！！！
一阵尖锐刺耳的最高级别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疯狂地响彻了整个技术分析室，甚至整条走廊！
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血红！
“怎么回事？！”张主任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一个技术员看着自己突然黑屏又瞬间被无数错误代码刷屏的电脑，惊慌失措地大喊：“主任！不好！我们的内部网络遭到不明攻击！防火墙被穿透！有最高权限账户被非法登陆！正在强行调阅……调阅‘蚯蚓’计划的绝密档案！！”
蚯蚓计划？
那是什么？
张主任听到这个词的瞬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甚至闪过一丝恐慌，他猛地转头，目光不是看向出问题的电脑，而是……猛地射向我！
那眼神，充满了极度的震惊、怀疑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几乎同时！
我感觉到我口袋里那只无法开机的手机，又一次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一下，而是连续不断、急促得仿佛濒死求救般的震动！
嗡嗡嗡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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