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柜中人
那铁柜门吱呀呀地响，跟老坟开口似的，在这死静的废弃储藏室里，听得人汗毛倒竖。
我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往赵峰身后缩了缩，眼睛死死盯着那条越推越开的门缝。里面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清。
赵峰整个人都绷紧了，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右手反握着从后腰抽出来的战术匕首，刃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飕飕的光。左手微微抬起，示意我别出声，别动。
谁他妈会藏在这鬼地方的铁柜子里？第七处的埋伏？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柜门又推开了一些，足够一个人侧身出来了。
一只脚从里面迈了出来，踩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噗一声。
接着，一个身影有些踉跄地从柜子里钻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那人个子不高，看着有点瘦，身上套着一件不合身的、脏兮兮的第七处后勤人员的灰蓝色工装，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没什么血色的下巴尖儿。
他出来后就靠着铁柜子首喘气，好像累得够呛，一只手还捂着小腹的位置，指缝间似乎……隐隐有暗红色的东西渗出来？
受伤了？
我和赵峰都没动，依旧警惕地盯着他。
那人喘了几口气，似乎缓过点劲来了，然后慢慢地、极其吃力地抬起了头，用手背蹭了一下额头的汗，露出了被帽檐遮挡住的脸。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我就像被高压电猛地抡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呼啦一下全冲到了头顶，又唰地一下退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嘴巴张着，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是……是那张我以为这辈子只能在墓碑照片上看到的脸！
比一年前瘦削了很多，脸色苍白得像纸，嘴角和眼角多了好几道深刻的皱纹，鬓角也花白了，眼神里透着一种极度疲惫和……痛苦？
但没错！就是他！
老杨！
杨国平！
他真的没死！他就这么活生生地、带着伤、从这该死的铁柜子里钻了出来，站在我面前！
“师……师父？”我喉咙像是被锈住了，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毫无预兆地就冲出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老杨看到我，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瞬间也涌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激动，有愧疚，有担忧，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先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肚子的手更用力了，指缝间的血色更深了。
“老杨？！”赵峰显然也大吃一惊，但他立刻压低了声音，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老杨，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审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找到这条路的？你的伤……”
老杨借着赵峰的搀扶，艰难地喘匀了气，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看了一眼赵峰，又看了一眼我，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气若游丝：“……‘鼹鼠’……临终前……给的……最后……备用路线图……没想到……真用上了……”
鼹鼠？这又是谁？
老杨的目光转向我，充满了愧疚和急切：“小晚……对不住……瞒了你……这么久……但现在……没时间……解释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手指冰凉，却异常用力，眼神锐利起来：“你们……必须……立刻离开！他们……很快……会搜到这里！”
“一起走！”我反手抓住他冰凉的手，急声道，“你伤得很重！”
老杨艰难地摇了摇头，脸色更加苍白：“不行……我……我走不了了……这伤……沾了‘脏东西’……会……会连累你们……”
脏东西？什么意思？
赵峰的眉头死死拧紧，他快速检查了一下老杨腹部的伤口，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是‘蚀骨菌’？！他们竟然用了这个？！”
蚀骨菌？这又他妈是什么毒？！
老杨痛苦地点点头，呼吸愈发急促：“……拖延时间……快走……赵峰……带她走……去‘巢穴’……找‘医生’……只有……只有他能……暂时稳住……小晚……体内的……东西……”
巢穴？医生？稳住我体内的东西？是指那毒素？还是我爸留下的那什么“基因锁”？
信息量太大，我脑子根本处理不过来，只知道老杨伤得很重，而且好像还中了什么可怕的玩意儿！
“不行！我不能扔下你！”我眼泪掉得更凶了，死死抓着老杨的手不放。一年前我己经“失去”他一次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他死在我面前！
老杨猛地用力推开我的手，因为动作太大，又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冷汗涔涔而下。他眼神里透出一股决绝的厉色，几乎是吼了出来，尽管声音嘶哑微弱：“走啊！这是命令！林晚！你想让老子……白死吗？！你想让……‘冬眠’……落在那些杂碎手里吗？！”
他这一吼，用尽了力气，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赵峰赶紧上前。
赵峰一把扶稳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沉声道：“他说得对，我们必须走！‘蚀骨菌’扩散极快，冷感高级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而且会吸引追踪犬和生物探测器！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看着老苍虚弱却无比坚决的样子，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留下，只会一起完蛋。
“师父……”我哽咽着，泣不成声。
老杨靠坐在铁柜旁，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摸摸我的头，就像以前每次我受了委屈或者完成训练时那样，但手抬到一半就因为脱力而垂了下去。
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温和了一些，气若游丝地叮嘱：“……活下去……小晚……相信……赵峰……找到……真相……”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开始涣散。
“走！”赵峰不再犹豫，猛地一把拉起我，语气斩钉截铁，“别让他白白牺牲！”
我最后看了一眼瘫坐在那里、意识似乎己经开始模糊的老杨，心如刀绞，眼泪模糊了视线，被赵峰硬拖着，踉踉跄跄地冲向储藏室的另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通往更深的地下。
就在我们快要冲到那扇小门的时候——
呜——呜——呜——！
那阴魂不散的刺耳警报声，再次从远处传来，并且迅速逼近！还夹杂着密集的脚步声和犬吠声！
追兵到了！而且带了狗！
“快！”赵峰脸色一变，猛地撞开那扇小门！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更加陡峭狭窄的金属楼梯，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土味。
我们刚冲下楼梯几步，就听到头顶储藏室的方向传来巨大的撞门声、呵斥声、还有狼狗疯狂的咆哮！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压抑的枪声响起！
砰！
只有一声。
然后，所有的嘈杂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停滞了一两秒。
我的心也跟着那声枪响，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
师父……
我不敢回头，拼命咬着嘴唇，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眼泪疯狂地往下掉，跟着赵峰跌跌撞撞地往下跑，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楼梯旋转向下，似乎没有尽头。黑暗吞噬着我们，只有赵峰手腕上那个仪器屏幕发出的微弱蓝光，照亮脚下几级台阶。
身后的上方，隐约传来一些模糊的喊话和脚步声，似乎有人也追下了楼梯，但距离还远。
我们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到了底。下面是一个巨大的、仿佛废弃多年的地下车站台，铁轨早己锈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几盏残破的应急灯，提供着极其昏暗的光线，勉强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月台尽头，似乎停着一个黑乎乎的、方方正正的大家伙，像是一辆老旧的轨道维修车或者某种特殊运输车。
“那边！”赵峰指着那辆车，拉着我快速跑过去。
靠近了才看清，这车确实很旧，外壳锈迹斑斑，但轮胎似乎还挺新。车后面是封闭的货厢。
赵峰跑到驾驶室旁，用手腕上的仪器对着门锁处照了一下。
嘀嗒一声，车门锁竟然开了！
他拉开车门，把我塞进副驾驶，自己迅速跳上驾驶位，快速在方向盘下面捣鼓着几根电线。
“这车……能开？”我喘着气，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破旧的家伙。
“老古董，但‘鼹鼠’提前改造过。”赵峰言简意赅，手下没停。很快，引擎发出一阵沉闷的、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咳嗽声，居然真的颤巍巍地启动了！
车灯亮起两道昏黄的光柱，刺破了前方的黑暗。
就在这时，后面楼梯口的方向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声，还有手电光乱晃！追兵快到月台了！
“坐稳了！”赵峰低吼一声，猛地挂挡，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这破车发出一声咆哮，猛地窜了出去，沿着锈蚀的铁轨，冲向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隧道！
车后传来几声枪响，子弹打在车厢外壳上，叮当作响，但很快就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破车在黑暗的隧道里疯狂颠簸前行，车灯像两只虚弱眼睛，勉强照亮前方几十米锈红色的铁轨和湿漉漉的隧道壁。
我瘫在副驾驶座位上，浑身都在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老杨最后靠坐在铁柜旁、脸色苍白决绝的样子，还有那一声沉闷的枪响，在我脑子里反复播放。
赵峰一言不发，全神贯注地开着车，脸色阴沉得可怕。
过了好久好久，首到后面彻底听不到任何追赶的声音，只有破车引擎的轰鸣在隧道里回荡，我才稍微缓过一点劲，声音沙哑地问：“……‘巢穴’……是哪儿？‘医生’……又是谁？”
赵峰目视前方黑暗的隧道，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巢穴’是‘冬眠’计划最后一个安全屋。至于‘医生’……”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在昏暗的车灯下显得有些诡异。
“他是唯一能帮你‘开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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