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最后的录音
冰凉的河水刺得我手生疼，可都比不上心里那股子钻心的冷。
老杨……真的是老杨……
他脸朝下漂着，身子被水泡得发胀，那身灰蓝色的工装紧紧贴在身上，看着比之前更瘦了，像个被随手扔掉的破口袋。水一漾一漾地推着他，一下一下轻轻撞着岸边的石头。
我脑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好像有人拿锤子在我后脑勺狠狠来了一下。眼泪自己就往外冒，视线糊得厉害，我死命用手背去擦，越擦越花。
“师父……师父……”我嗓子眼儿像被堵住了，声音哑得自己都听不清，扑在水边，手抖得不成样子地去抓他的胳膊。那胳膊又冷又硬，跟冰坨子似的，我心里咯噔一下，最后那点指望也碎了。
赵峰也挣扎着挪了过来，靠在一块石头上喘粗气，他脸色白得吓人，断腕处还在渗着血水，把那块临时包扎的破布染得更深了。他看着水里的老杨，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眼睛里，也翻腾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沉重，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
我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老杨沉重的身体一点点从河里拖上来。他浑身湿透，冰凉的水顺着衣服往下淌，在岸边的石头上洇开一大片暗色。
就在我把他上半身拖上岸，想把他完全放平时，我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他那只紧紧攥着的右手。
拳头握得死紧，指关节都发白了，像是临死前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也要抓住什么东西。
我心里一动，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我。我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去掰开他那冰冷僵硬的手。
他的手指冻得像铁钳，我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把他紧握的拳头掰开。
掌心那里，赫然躺着一个比手指稍粗一点的、银灰色的金属小棒。
是一个微型录音笔。密封性很好，看起来没怎么进水。
看到这玩意儿，我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老杨拼死也要抓住它，这里面一定录了极其重要的东西！
赵峰也看到了录音笔，眼神猛地一凝，强撑着凑近了些，声音嘶哑：“……播放……快……”
我手指哆嗦着，在录音笔上摸索着。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按钮。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了下去。
嘶啦——
先是几秒嘈杂的电流噪音和急促紊乱的喘息声，像是持笔人在剧烈奔跑或经历极大的痛苦。
然后，老杨那极度虚弱、嘶哑、却带着一种惊人紧迫感的声音响了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
“……嘶……我是……杨国平……编号735……‘守夜人’……最后的……记录……”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声音更加破碎，背景里还有隐约的、模糊的追喊声和脚步声，好像他正躲在某个地方，情况万分危急。
“……时间……不多了……他们……发现我了……‘蚀骨菌’……比预想的……发作更快……”
“……听着……林晚……赵峰……如果你们……拿到这个……说明我……大概率……己经……”
录音里又是一阵压抑的痛苦闷哼和更剧烈的咳嗽。
我和赵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重。
老杨的声音继续着，断断续续，却拼尽全力：
“……长话短说……‘冬眠’……根本不是什么……生物防御计划……那是个……骗局……一个……彻头彻尾的……毁灭指令……”
我的心猛地一沉！赵峰的瞳孔也骤然收缩！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她真不是我
“……计划核心……是利用……林晚基因里的……那段特殊序列……作为引爆器……激活……一种……潜伏在全球基础基因库里的……‘沉默杀手’……那是一种……针对特定基因标记的……定向基因武器……一旦激活……所有携带……哪怕一丝……‘瑕疵’基因片段的人……都会……在极短时间内……器官衰竭……快速死亡……他们称之为……‘净化’……”
我听得浑身血液都冻僵了！手脚冰凉！ targeted gene on? 定向基因武器？净化？这他妈不是防御，这是种族屠杀！我爸……我爸参与制造了这种东西？！还把它塞进了我的基因里？！
“……策划者……是第七处内部……一个自称‘摇篮’的……极端派系……他们认为……人类进化……需要……强制性的……筛选和清洗……而我们……这些‘瑕疵品’……都在清洗名单上……”
老杨的声音越来越弱，气息奄奄：
“……赵峰……‘蝰蛇’……你也是……‘摇篮’……选中执行的……棋子之一……但他们……骗了你……‘冬眠’唤醒后……所有执行阶段的‘细胞’……包括你……也会在……最终清理范围……因为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赵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握着匕首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和暴怒。
“……唯一的……阻止方法……在林晚身上……她的基因锁……是双向的……不仅能激活……也能……终止……甚至……逆转……但需要……‘钥匙’……真正的‘钥匙’……不是指令……是……是……”
老杨的声音到这里，突然变得更加急促和模糊，背景里的追喊声和撞门声陡然加大！
“……他们来了！……听着！……去找……‘医生’……陆百川……他知道……真相……他知道……怎么……取出……‘钥匙’……他藏在……‘巢穴’不是……安全屋……是……是……”
一声巨大的撞门声掩盖了他的话！
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杂音、身体扭打声、老杨一声压抑的痛哼！
然后，录音笔里传来最后一个极度微弱、几乎听不清的、气若游丝的词：
“…………小心……赵……”
啪嗒。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只剩下嘶嘶的电流噪音。
我僵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枚仿佛重逾千斤的录音笔，浑身冰冷，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老杨最后那几句话。
冬眠是毁灭计划……摇篮派系……基因清洗……赵峰也是棋子……医生陆百川……小心赵……
小心赵？小心赵峰？！
我猛地抬头，看向身边的赵峰！
他此刻也正看着我，脸色变幻不定，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愤怒、被欺骗的耻辱、以及……一丝难以捉摸的疯狂和决绝。
录音笔里老杨最后那个没说完的“赵”字，像一根刺，猛地扎进了我们之间原本就脆弱无比的信任里！
空气瞬间凝固了。
地下暗河哗哗的水流声仿佛都消失了。
只剩下我们两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和那无声滋长的、令人窒息的猜疑与戒备。
我握着枪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赵峰盯着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首了身体。他断腕处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脚下的岩石上，悄无声息地晕开。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你……信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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