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闭馆音乐像根被拉长的丝，缠绕着最后排的书架。叶梓婧把《睡眠医学》按在桌面上，某页“长期失眠的危害”被荧光笔标得刺眼，像道未愈合的伤口。赵小薇的帆布鞋在地毯上蹭出轻响，怀里的笔记本摊开着，“308宿舍作息表”几个字下，林小沐的名字后跟着串密密麻麻的“√”，代表着那些亮到凌晨的台灯。
“梓婧姐，她们都在传林小沐用了兴奋剂。”赵小薇的声音压得像根绷紧的弦，她的指甲在“失眠”两个字上掐出月牙痕，“刚才在茶水间，听见两个女生说……说她的黑眼圈比熊猫还重。”
叶梓婧的指尖在“神经衰弱”的词条上碾出浅痕：“知道了。”她从包里掏出颗褪黑素，铝箔包装在指间转成银色的圈，“把这个放在林小沐的维生素瓶里，记得……别留下指纹。”
赵小薇接过药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叶梓婧的手腕，帆布包上的银杏叶挂件与林小沐那个，在书架的阴影里撞出细碎的响。“顾言教授的课表我抄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邀功的雀跃，某行备注写着“周三公开课，抽查笔记”，铅笔痕被汗水浸得发蓝，“要不要……在她的笔记里夹点‘惊喜’？”
叶梓婧的睫毛在台灯下投下蝶翼般的影：“不用。”她忽然笑了，发梢的酒红色扫过赵小薇的笔记本，“有时候沉默比证据更锋利，你说……要是全班都知道有人靠熬夜夺冠，会不会……”
这句话像枚投入深潭的石子，赵小薇的眼睛亮了亮。她抱着笔记本溜出图书馆时，叶梓婧瞥见窗外的香樟树——江浩龙正举着本《运动生理学》，校服袖口沾着片银杏叶，目光在图书馆三楼的窗口停留半秒，像只等待信号的鸟。
“梓婧！”江浩龙的声音撞碎了夜的寂静，运动手环在月光下闪着廉价的光，“我表哥说长期失眠会影响内分泌，他可以帮赵小薇开假条。”他忽然凑近，汗水的咸味混着青草的气息，“王啸坤的助理刚才来电话，说周末有场金融酒会，想请你当女伴。”
叶梓婧的笑比落在他睫毛上的月光还淡：“可能没时间，赵小薇的补考模拟卷还没改完。”她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条未发送的朋友圈：“深夜图书馆，为室友的睡眠祈祷 #友谊万岁#”。配图里，她的手边放着杯热牛奶，杯沿的唇印与林小沐常用的马克杯痕迹如出一辙。
“我帮你发！”江浩龙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叶梓婧看见顾言教授的办公室还亮着灯，窗帘缝隙里漏出的光，在地面拼出“公平”两个字的残影。
宿舍的日光灯管忽明忽暗，林小沐坐在书桌前，把《计量经济学》的笔记摊开在台灯下，红笔在某道公式旁画了个问号，像只警惕的眼睛。叶梓婧推门进来时，她正把颗维生素扔进嘴里，玻璃瓶的标签上印着“褪黑素”，角落被指甲抠出细小的裂痕。
“还没睡？”林小沐的声音比灯管的嗡鸣还冷，她的指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某页空白处写着“失眠”两个字，墨迹在“眠”字的竖钩处断了笔，“赵小薇刚才说她做噩梦，是不是……”
叶梓婧的指尖在林小沐的维生素瓶上轻轻一点：“可能是压力太大。”她的笑比书脊上的灰尘还淡，“对了，顾言教授的公开课，你准备得怎么样？听说要抽查……笔记的完整性。”
林小沐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笔记本：“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叶梓婧转身时，发梢扫过她的枕头，压在下面的《睡眠医学》露出半截，书签是张校医院的处方，日期正是考试前一周，“只是觉得，熬夜伤身体，不如……早点休息。”
赵小薇抱着习题册回来时，正撞见叶梓婧把片银杏叶夹进林小沐的笔记本。“梓婧姐，”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王明轩说辅导员收到匿名信，说……说308有人长期失眠，影响宿舍评比。”
叶梓婧往脸上拍着爽肤水，水珠在镜面上凝成细小的河：“知道了。”她从抽屉里掏出张纸，是顾言教授的公开课教案，某行用红笔写着“重点抽查林小沐的笔记”，像道早己写好的判决，“明天上课别迟到，教授说……要讲新的考点。”
窗外的香樟叶在夜色里簌簌作响，王啸坤的宾利正缓缓驶离，助理举着的手机屏幕上，是李清宇刚发来的消息：“顾言对林小沐的成绩产生怀疑，公开课可能会发难。”
叶梓婧看着镜中逐渐清晰的倒影，忽然想起武则天的《臣轨》里那句话：“不飞则己，一飞冲天；不鸣则己，一鸣惊人。”她摸出手机，给赵小薇发了条微信：“把林小沐的台灯调亮些，最好……让隔壁宿舍都看见。”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赵小薇的手机在床底亮起来，屏幕上是王明轩的信息：“论坛的帖子火了，有人扒出林小沐高中时也靠熬夜刷题，现在……”
夜色浓稠如墨，叶梓婧看见林小沐的台灯忽然亮得刺眼，白光照在排名表上“林小沐”三个字，像把出鞘的剑。宿舍的墙似乎变得透明，隔壁传来窃窃私语，像无数条毒蛇，正朝着那个第一名的位置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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