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课教室的日光灯管泛着苍白的光，像悬在头顶的审判书。叶梓婧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着笔记本边缘——那里夹着片银杏叶，叶脉与林小沐笔记本里的那片，在阳光下构成对称的网。讲台上方的投影幕布亮着，李清宇教授的PPT停在“学术诚信”的页面，红体字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梓婧姐，林小沐的黑眼圈更重了。”赵小薇的帆布鞋在地板上蹭出轻响，她的指甲在“失眠”的笔记旁画了个圈，铅笔痕被汗水浸得发蓝，“刚才在洗手间，听见她跟校医院的医生打电话，说……说要开安眠药。”
叶梓婧的目光在林小沐的背影上顿了顿，她的白衬衫领口沾着根头发，像根隐秘的线。“知道了。”她从笔袋里掏出支红笔，在笔记本的“李清宇教授”旁画了个星号，“等下提问环节，你举手说……笔记记漏了上周的重点，让林小沐借你抄。”
赵小薇的指尖在笔记本上抖得厉害，墨水在“重点”两个字上洇出个墨点：“可是……她的笔记肯定记得很全。”
叶梓婧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蝶翼般的影：“正因如此。”她忽然笑了，发梢的酒红色扫过赵小薇的手背，“你说……如果教授发现有人的笔记比课件还详细，会不会觉得……”
这句话像枚投入静水的石子，赵小薇的眼睛亮了亮。她低头翻笔记时，叶梓婧瞥见教室后门——江浩龙正举着杯热可可，校服袖口沾着片银杏叶，目光在她和林小沐之间打了个转，像颗犹豫的棋子。
李清宇教授推了推眼镜，金丝镜片反射着PPT的光：“上周我们讲到衍生品定价模型，哪位同学愿意分享下笔记？”他的目光在教室扫过，最终停在林小沐身上，像道无声的指令。
林小沐起身时，椅子与地板摩擦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她的笔记本摊开在讲台上，字迹娟秀得像打印体，某页空白处贴着张便利贴，写着“凌晨三点补记”，墨迹在“三”字上晕开个浅痕。
“很认真。”李清宇教授的手指在便利贴上顿了顿，红笔在“凌晨三点”旁画了个问号，“不过熬夜不是好习惯，赵小薇同学刚才说想借笔记？”
赵小薇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站起来时带倒了椅子：“我……我觉得林小沐的笔记比课件还全，好像……好像提前知道重点。”这句话像颗投入油锅的火星，教室后排传来窃窃私语，像无数条吐信的蛇。
林小沐的指尖在笔记本上攥出褶皱：“教授，我的笔记都是随堂记录的。”她忽然指向叶梓婧，声音比投影幕布的白光还冷，“叶梓婧同学上周缺课，要不要看看她的笔记？”
这句话像枚精准的暗器，叶梓婧的睫毛颤了颤。她翻开笔记本时，故意让夹着的银杏叶飘落，在过道上滚出段弧线，停在江浩龙的脚边。“我确实缺课了，”她的声音比落在书页上的阳光还轻，“不过王啸坤先生的助理送了份企业案例，里面刚好提到这个模型，可能……比课本还详细。”
江浩龙弯腰捡银杏叶时，热可可洒在裤腿上，褐色的液体在“7”号运动裤上洇出朵花：“梓婧说的是真的！我表哥在投行，说这个模型早就淘汰了，只有王总他们公司还在用。”他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急切，像在为某种信仰辩护。
李清宇教授的钢笔在教案上敲了敲：“企业案例可以作为补充，但不能替代课堂学习。”他的目光在叶梓婧和林小沐之间来回逡巡，最终落在林小沐的笔记本上，“下课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下课铃响起时，叶梓婧看见林小沐的帆布包侧袋露出半截录音笔，金属壳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颗即将引爆的炸弹。赵小薇抱着笔记本跟在后面，帆布鞋踩过那片银杏叶，发出细碎的响，像在碾碎某种证据。
教授办公室的檀香混着咖啡香，李清宇教授把林小沐的笔记本推过来，红笔在“凌晨三点”的便利贴上画了道线：“你和叶梓婧，好像有误会。”他的手指在“学术诚信”的文件上敲了敲，“有人匿名反映，说你可能……提前获取了考题。”
林小沐的指尖在笔记本上掐出月牙痕：“教授，我可以提供考勤记录和图书馆监控。”她忽然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时，叶梓婧和赵小薇的对话从里面溢出，“……让她借你抄笔记……教授会觉得……”
李清宇教授的眉头皱了皱，咖啡勺在骨瓷杯里撞出轻响：“我知道了。”他合上笔记本时，叶梓婧恰好推门进来，手里的企业案例复印件边缘被风卷得发皱，“叶同学有什么事？”
叶梓婧的指尖在案例上“王啸坤”的签名处划过：“想请教您几个模型问题。”她忽然扬声，录音笔的电流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对了，林小沐同学的笔记那么完整，是不是……您提前给了她课件？”
这句话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林小沐的脸瞬间白了。李清宇教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最终落在叶梓婧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鞋尖沾着的金融实验室的银灰漆，像块无声的勋章。
离开办公室时，李清宇教授站在走廊拐角，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叶梓婧的笔记本上停留半秒：“公开课很热闹。”他把份《金融建模大赛报名表》递过来，红笔在“指导教师”处签了名，“王啸坤的助理刚才来电话，说你的企业案例写得很好。”
叶梓婧的指尖在签名上轻轻一点：“谢谢李教授。”她忽然笑了，发梢的酒红色扫过他的手背，“林小沐的笔记那么全，您说……算不算‘学术超前’？”
李清宇教授推了推眼镜：“学术研究允许超前，但不能越界。”他转身时，叶梓婧看见他西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U盘，外壳上的小熊挂件缺了只眼睛，与赵小薇那个成了残缺的一对。
宿舍的夜灯像颗将熄的星，赵小薇正对着镜子贴眼膜，镜中的黑眼圈像两片淡墨。“梓婧姐，王明轩说林小沐在论坛发了新帖，说……说要公开她的作息记录和图书馆监控。”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只受惊的鸟。
叶梓婧往脸上拍着爽肤水，水珠在镜面上凝成细小的河：“让他删了。”她从抽屉里掏出份校医院的处方，上面写着“赵小薇，神经衰弱”，医生签名处盖着鲜红的章，“顺便告诉林小沐，失眠不是罪，但诬陷同学……就不好了。”
窗外的香樟叶在夜色里簌簌作响，王啸坤的宾利正缓缓驶来，助理举着的手机屏幕上，是江浩龙刚发来的消息：“表哥说可以证明那个模型的真实性，需要的话随时联系。”
叶梓婧看着镜中逐渐清晰的倒影，忽然想起武则天的《臣轨》里那句话：“君子立身，虽云百行，唯诚与孝最为其首。”她摸出手机，给王明轩发了条微信：“把林小沐高中时的失眠诊断书发出去，记得……隐去来源。”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赵小薇的手机在床底亮起来，屏幕上是王明轩的信息：“删帖失败，林小沐设置了不可删除，现在……全校都在讨论。”
夜色浓稠如墨，叶梓婧看见林小沐的身影出现在楼下，手里的笔记本在路灯下闪着光，像本摊开的审判书。宿舍的灯忽然熄灭，赵小薇的惊叫声里，叶梓婧摸到枕头下的银杏叶，叶脉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光，像道正在蔓延的裂痕。
(http://www.220book.com/book/VS3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