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开始发出昏黄的光，将叶梓婧的影子投在建模软件的界面上，像片被揉皱的锡纸。她指尖的触控笔在异常数据点上反复圈画，那些突兀的峰值在屏幕上形成锯齿状的锋芒——与李清宇教授2019年论文里的误差曲线完全吻合，只是被人为调整了坐标轴刻度。
“李教授说这种波动属于正常市场噪声。”叶梓婧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平静，目光扫过站在身后的林小沐，对方手里拿着的旧打印纸边缘己经发卷，“不像某些人，连基础的计量模型都搞不懂，还整天质疑别人的研究。”
林小沐将打印纸放在桌上，纸张的褶皱里还夹着片干枯的金桂花瓣。这是她从学生会旧档案里找到的，标题是“2019年金融建模大赛评审记录”，打印日期恰好是李清宇那篇争议论文的投稿前一周。“这里写着‘参赛作品A存在数据来源未标注问题’，”她的指尖在“作品A”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字迹的墨水成分与叶梓婧模型报告上的完全一致，“评审人签名是……王啸坤公司的技术总监。”
叶梓婧的触控笔突然滑落，在键盘上敲出乱码。她认出那个签名，正是这次建模大赛的终审评委之一，上周王啸坤还特意让秘书发过他的简历。“巧合而己，”她弯腰捡笔的动作带着僵硬，“新智械集团赞助过那么多赛事，评审人有重合很正常。”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赵小薇抱着摞实验报告进来，最上面那份的页眉处有个极小的咖啡渍，形状恰似叶梓婧U盘上的“Z”字。“梓婧，王明轩说论坛上又有新帖子，”她的声音发颤，报告在怀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说……说找到你2019年参加建模大赛的作品了，数据和现在的模型高度相似。”
林小沐的目光落在那份报告上，咖啡渍的边缘己经发褐，显然是旧渍。“2019年你还没入学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刺破空气，“这份作品的提交IP显示是……李清宇教授的研究室。”
叶梓婧的呼吸骤然停滞，屏幕上的锯齿状曲线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她想起2019年暑假，确实在李清宇的研究室待过，帮他整理过论文数据，当时用的正是那台现在被报废的打印机。“李教授让我帮忙测试模型而己，”她的指尖在触控板上用力划过，试图关闭软件，“倒是你，整天翻这些陈年旧账，是不是怕自己拿不到一等奖？”
赵小薇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林小沐瞥见王明轩的消息：“查到2019年作品A的指导老师是李清宇，获奖奖金被转入一个匿名账户，开户行与叶梓婧高中时的助学金账户相同。”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实验报告的边缘被捏出毛边。
林小沐突然从打印纸的褶皱里抽出根头发，发丝在光线下泛着浅棕色——与叶梓婧现在的发色不同，却和她高中照片里的发色一致。“旧档案的归档记录显示，这份评审记录被人抽走又塞了回去，”她将头发放在报告上，长度恰好与页边空白处的划痕吻合，“抽走的时间，正是你入学前一周。”
叶梓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她突然想起入学前李清宇确实问过她的头发颜色，当时还以为只是随口闲聊。“这种边角料也能当证据？”她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林小沐，你是不是为了赢比赛，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
实验室外传来脚步声，李清宇走进来，白衬衫的袖口沾着点蓝色墨水——与叶梓婧模型报告上的批注颜色相同。“你们在聊什么？”他的目光在那份旧打印纸上停留片刻，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梓婧的模型修改好了吗？明天就要提交终稿了。”
叶梓婧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站起来：“教授，林小沐说我的模型数据有问题，还拿这种三年前的废纸来说事。”她的指尖在异常数据点上用力一点，“您不是说这是正常波动吗？”
李清宇的目光在屏幕上扫过，又落在林小沐手里的打印纸上。“学术讨论要基于证据，”他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小沐，如果你有质疑，可以走正规的申诉流程，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他转身时，袖口的蓝墨水在白衬衫上晕开个小点，像滴凝固的血。
林小沐突然将打印纸翻过来，背面有行极浅的铅笔字：“误差修正公式见附件3”，字迹的倾斜角度与叶梓婧笔记本上的完全一致。“附件3我找到了，”她从文件夹里抽出另张纸，上面的公式与李清宇2019年论文的勘误表分毫不差，“只是这个公式的专利权人，是王啸坤的父亲。”
叶梓婧的触控笔“啪”地掉在地上，笔帽摔开，里面露出半截红色墨水芯——与旧评审记录上的修改笔迹成分相同。“这不可能……”她的声音发飘，像踩在棉花上，“李教授说这是他独立推导的……”
赵小薇的实验报告突然散落一地，最下面那张是她的补考成绩单，成绩栏的“A”字边缘有个极小的缺口——与叶梓婧那枚羽毛贴纸的缺口形状相同。“王明轩说……说找到附件3的原始文件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发送记录显示，是你用李教授的邮箱发给王学长秘书的。”
实验室的日光灯管闪烁了几下，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林小沐看见叶梓婧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像个被戳破的气球。“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重要的是，你用这个公式计算的风险值，比实际值低了整整17%——恰好是新智械集团去年的坏账率。”
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彻底吞噬了实验室。林小沐感觉到叶梓婧的呼吸在靠近，带着金桂与墨水的混合气息。“你到底想怎么样？”对方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不想怎么样，”林小沐的指尖在桌面上摸索，找到那片干枯的金桂花瓣，“只是觉得，有些边角料虽然不起眼，磨尖了也能划破东西。”她将花瓣放进文件夹，金属搭扣的响声在黑暗中格外突兀。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江浩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梓婧，王学长在楼下等你，说有很重要的事情……”
黑暗中叶梓婧的呼吸急促起来，林小沐感觉到她抓起包冲了出去，触控笔被遗落在地上，笔芯里的红墨水在地板上晕开，像滴落在棋盘上的血。应急灯再次亮起时，她看见那抹红色旁边，散落着赵小薇的补考成绩单，A字上的缺口正对着公式里的风险值，像个无声的嘲讽。
林小沐将散落的纸张收好，旧评审记录的边角料在指尖泛着粗糙的质感。她知道，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碎片，终会拼凑出完整的真相——就像此刻窗外飘进的金桂花瓣，一片一片，终将铺满整个秋天。而那个隐藏在公式背后的秘密，己经露出了锋利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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