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层薄纱罩住308宿舍时，叶梓婧正用酒精棉擦拭那支刻着“LYQ”的钢笔。蓝紫色墨水在棉花上晕开，像朵正在凋谢的鸢尾花——与王啸坤公司logo的配色完全一致，只是饱和度更低，像被刻意调暗的影子。
“梓婧，王学长的秘书又来电话了。”赵小薇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带着刚睡醒的含糊，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着，王明轩的消息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新智械集团的年度财报里，有笔‘学术研究赞助’的支出，收款人姓名缩写是‘YJ’，金额与你模型的风险值修正系数相同。”
叶梓婧的擦拭动作顿了顿，酒精棉在笔尖留下焦黑的痕迹。“告诉他们我在改模型，”她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附加预算的签字明天再说，现在别来烦我。”钢笔被重重放在桌上，金属笔帽撞击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夜蛾。
走廊里的声控灯突然亮起，林小沐抱着笔记本电脑回来，屏幕上还亮着建模软件的界面。她轻轻推开门，月光顺着门缝溜进来，在叶梓婧的钢笔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根悬在半空的针。“王明轩把打印机缓存里的会议记录发给我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刺破寂静，“2019年的项目组名单里，有个实习生叫‘叶静’，和你高中时的名字一样。”
叶梓婧的呼吸骤然停滞，黑暗中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她想起2019年暑假，确实用“叶静”这个名字在李清宇的研究室待过，当时负责整理的正是那篇争议论文的数据。“重名而己，”她的指尖在桌面上摸索，碰到个冰凉的物体——是赵小薇掉落的补考成绩单，A字上的缺口在月光下像道冷笑，“林小沐，你是不是觉得抓住点鸡毛蒜皮的事，就能否定别人的努力？”
赵小薇的手机在被子里震动不停，屏幕的光映得她脸色发白。王明轩的新消息像串不断炸开的鞭炮：“查到‘叶静’的实习鉴定表了，签字人是王啸坤的父亲，表背面还有行铅笔字：‘模型风险值按集团要求下调17%’。”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床单被揉出凌乱的褶皱，像片被践踏的花海。
林小沐将笔记本电脑转向叶梓婧，屏幕光在两人之间拉出道明亮的界限。“会议记录里提到个‘特殊修正公式’，”她的指尖在公式上轻轻点了点，代码的缩进方式与叶梓婧现在的编程习惯完全一致，“我让计算机系的同学反编译了一下，核心算法与新智械集团2019年使用的风险评估系统同源。”
叶梓婧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商业机密和学术研究本来就有共通之处，”她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像团正在燃烧的纸，“倒是你，整天盯着别人的代码不放，是不是自己的方案根本拿不出手？”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远光灯透过窗帘缝隙扫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道移动的光带——像根正在衡量对错的标尺。赵小薇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梓婧，我……我刚才看到辅导员在朋友圈发了条动态，说要重新审核去年的补考成绩，还@了你和我。”
林小沐的目光在黑暗中转向赵小薇，月光勾勒出她颤抖的肩膀。“其实补考那天，我在教务处门口看到你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深潭，“你手里拿着的复习资料，和李教授研究室的‘内部题库’一模一样，连页眉的咖啡渍都分毫不差。”
叶梓婧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像块冰投入热油。“证据呢？”她的脚步声在宿舍里来回踱步，像头被困住的野兽，“没有证据就敢血口喷人，林小沐，你这招和那些在论坛上匿名造谣的人有什么区别？”
赵小薇突然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苍白的脸。“证据在这里！”她将手机狠狠摔在叶梓婧面前，屏幕上是王明轩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赵小薇，叶梓婧给你的题库是李清宇用项目经费买的，发票存根在学生会的旧档案里，收款方是家打印店，老板是李教授的亲戚。”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碎裂，光芒像西散的星子。叶梓婧的影子僵在原地，赵小薇的哭声和窗外的汽车引擎声混在一起，像场失控的交响乐。林小沐轻轻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熄灭的瞬间，她看见叶梓婧的手正死死攥着那支钢笔，指节泛白得像块墓碑。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浩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梓婧，王学长说有急事找你，他的车就在楼下……”
叶梓婧突然冲出宿舍，经过林小沐身边时，带起的风里有酒精和墨水的味道。林小沐在黑暗中站了片刻，弯腰捡起那支钢笔，笔尖的蓝紫色墨水己经凝固，像滴风干的血。赵小薇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压抑的啜泣，月光在她泪痕斑斑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林小沐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楼下的路灯下，叶梓婧正弯腰钻进辆黑色轿车，车窗摇下的瞬间，她看见王啸坤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冷峻。轿车驶离的瞬间，尾灯在地面拖出两道红色的光带，像两条正在愈合的伤口。
她转身回到桌前，在黑暗中翻开笔记本，指尖划过“风险值修正”几个字。月光落在纸上，那些公式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像片正在展开的涟漪——无论叶梓婧如何掩盖，总有圈波纹会扩散到真相的岸边。而现在，第一圈涟漪己经抵达。
赵小薇的手机在地上震动了一下，最后一点电量支撑着亮起屏幕，显示着一条未读信息，发件人是匿名号码，内容只有简短的一行：“该做选择了。”随后，屏幕彻底暗下去，像只闭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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