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融化的银汞，顺着308宿舍的纱窗淌进来，在叶梓婧的笔记本上积成一汪浅滩。她指尖的钢笔悬在“风险评估报告”几个字上方，蓝紫色墨水在纸面晕开的痕迹，与王啸坤公司信笺上的字迹色泽完全一致，只是笔锋更急，像要划破什么。
“梓婧，学生会的旧档案柜钥匙找到了。”赵小薇的声音带着颤音，钥匙串在掌心晃出细碎的响，“王明轩说……说在最底层的抽屉里发现了个牛皮纸袋，上面写着‘2019项目备份’，签收人是你的名字。”
叶梓婧的钢笔突然刺破纸面，墨点在“风险”二字上炸开。“旧档案而己，有什么好看的？”她的目光扫过赵小薇发白的脸，对方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补考成绩单，A字上的缺口在月光下像道未愈的伤口，“小薇，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不如帮我把建模大赛的最终版方案打印出来，记得用新智械集团的专用纸。”
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林小沐抱着叠旧报纸进来，最上面那张的日期是2019年6月15日——与李清宇那篇争议论文的投稿日期相同。她将报纸放在桌上时，月光在头版标题“新智械集团注资学术研究”上流淌，像层发亮的油脂。“王明轩说档案柜里还有份签收单，”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破水面，“是你签的‘叶静’，签收的文件是‘李清宇论文数据修正版’，签收日期恰好是那篇论文的修改截止日。”
叶梓婧的呼吸骤然停滞，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笔帽上的“LYQ”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重名的人多了去了，”她的指尖在桌面上划出凌乱的弧线，像在销毁什么痕迹，“林小沐，你这么执着于三年前的旧文件，是不是怕自己的建模方案比不过我，想找点歪门邪道？”
赵小薇的钥匙串突然掉在地上，金属碰撞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夜蛾。她慌忙去捡时，牛皮纸袋从口袋里滑出来，露出里面的文件一角，上面“保密”二字的印章边缘，沾着点金桂花瓣——与林小沐从旧档案里找到的那片完全相同。
林小沐的目光落在那片花瓣上。“这份签收单的笔迹鉴定我己经做过了，”她从笔记本里抽出张纸，上面的笔压分析图像排起伏的浪，“和你现在用的这支钢笔的书写特征吻合度92%，尤其是‘静’字最后一横的收笔力度，和你在报销单上签的‘叶梓婧’的‘婧’字如出一辙。”
叶梓婧突然笑了，笑声在月光里碎成碴。“鉴定？谁做的鉴定？王明轩吗？”她猛地将牛皮纸袋扫到地上，文件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的金额栏写着“17万”——与新智械集团2019年的那笔匿名赞助款数字相同，“一个连论坛帖子都能伪造的人，做的鉴定报告你也信？”
赵小薇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林小沐瞥见王明轩的消息：“查到17万的用途了，是给李教授研究室买设备的，但发票显示设备型号与研究项目不符，反而和新智械的风控系统匹配。”她的指尖颤抖，不小心踩在散落的文件上，纸张发出细碎的呻吟，像只被踩住的鸟。
林小沐弯腰去捡文件，指尖在“设备型号”几个字上轻轻点了点。“这个型号我在图书馆的设备手册上见过，”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深潭，“是专门用于金融风险模型回测的，和你现在用的建模软件属于同一系列，只是版本更高。”
叶梓婧的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像纸，她突然抓起桌上的打火机，火苗在指尖跳动，像只不安分的蝴蝶。“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些废纸，不如烧了干净！”她的火苗凑近文件边缘，纸张卷曲的弧度与她U盘上的“Z”字惊人地相似。
“梓婧不要！”赵小薇突然扑过去按住她的手，火苗燎到她的袖口，留下个焦黑的圆点——与那份签收单上的墨点大小相同，“王明轩说王学长的秘书己经在来学校的路上了，说要核对2019年的赞助项目明细！”
打火机“啪”地熄灭，叶梓婧的影子在墙上僵成块铁板。林小沐将文件收拢，月光在“新智械集团”的抬头字样上流淌，像层融化的银。“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她的指尖在文件边缘轻轻拂过，“这些只能证明你参与过李教授的项目，并不能说明什么。”
叶梓婧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证明什么？证明我比你更早接触核心数据？证明李教授更看重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根即将绷断的弦，“林小沐，你以为抓住点陈年旧账就能赢吗？太天真了！”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远光灯透过窗帘缝隙扫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道移动的光带。赵小薇突然瘫坐在地上，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屏幕上王明轩的最后一条消息赫然可见：“王啸坤明天要来学校参加校友会会议，点名要见你和李教授。”
叶梓婧的呼吸彻底乱了，她抓起包冲向门口，经过林小沐身边时，带起的风里有打火机的煤油味。林小沐在月光中站了片刻，将那份签收单夹进笔记本，纸张的褶皱里还藏着片干枯的金桂花瓣，像个不肯离去的秘密。
赵小薇的啜泣声在宿舍里起伏，像被风吹动的蛛网。林小沐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楼下的路灯下，叶梓婧正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车窗里伸出只手递给她个信封，月光勾勒出那只手的轮廓——戴着枚银灰色的腕表，与王啸坤常戴的那款同款。
她转身回到桌前，在笔记本上写下“17%”三个字，旁边画了个简单的天平，左端是“学术诚信”，右端是“资源置换”，这次天平的支点微微倾向了左边。月光落在纸上，那三个字渐渐洇开，像滴正在扩散的墨，终将晕染整个棋盘。
赵小薇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是条匿名短信：“王啸坤的秘书在查2019年的签收单签收人，他知道‘叶静’就是你。”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林小沐看见赵小薇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像寒风中的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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