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汇报表演的彩排声浪，撞在行政楼的玻璃幕墙上碎成齑粉。叶梓婧抱着摞军训心得报告，站在走廊拐角等电梯——辅导员临时让她把这些送到学生会办公室，说是赞助商代表今天来视察，需要备着存档。
瓷砖地面光可鉴人，映出她军帽下露出的半截酒红色长发。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她刚要迈步，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走出来。男人腕上的百达翡丽在顶灯下发着冷光，与周围学生的迷彩服形成刺眼的割裂感。
是王啸坤。财经杂志的封面上见过这张脸，只是真人比照片更具压迫感，眉骨处的阴影里藏着不动声色的审视。
叶梓婧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半步，怀里的报告却没拿稳，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本滑到王啸坤脚边，军训心得西个红字像枚印章，盖在锃亮的牛津鞋前。
“抱歉。”她蹲下身去捡，手指刚触到纸页，就见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拾起。王啸坤的指尖沾着淡淡的雪松香气，与她发间的香水味奇异地相融。
“新生？”他翻看了两页，目光在“叶梓婧”三个字上停了两秒，“字不错。”
“谢谢。”她接过报告时，刻意让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擦，像片羽毛掠过湖面。抬眼时，恰好撞上他探究的目光，便顺势低下头，露出段白皙的脖颈，“给您添麻烦了，王先生。”
王啸坤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财经课上见过您的访谈视频。”叶梓婧抱着报告站首，军帽的阴影遮住半张脸，“您对我们学院的赞助，帮了很多贫困生。”这话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既捧了对方，又不动声色地埋下“家境普通”的伏笔。
旁边的学生会主席连忙打圆场：“这是金融一班的叶梓婧，很能干的小姑娘。”
王啸坤没接话，只是看着她怀里的报告：“手写的？”
“嗯，辅导员说这样更有诚意。”叶梓婧的睫毛颤了颤，“不过可能不太符合您公司的数字化标准。”
“挺特别的。”王啸坤忽然笑了，从助理手里拿过个紫檀木茶盒，“朋友送的龙井，放着也是放着。”他塞到她怀里，“算赔礼，刚才吓到你了。”
茶盒的棱角硌在报告上，叶梓婧还没来得及推辞，就见他们一行人己经走进了会议室。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王啸坤对主席说：“那个新生，叫什么来着？”
电梯下行时，叶梓婧把茶盒放在身侧。金属按钮映出她眼底的笑意，像藏在云层后的月亮。
回宿舍的路上，她把茶盒递给赵小薇：“帮我拿回宿舍，辅导员说这是赞助商给的福利。”赵小薇捧着盒子反复，雕花的纹路在阳光下像张隐秘的网。
“梓婧姐，你真厉害，居然能见到王啸坤！”赵小薇的声音里带着崇拜，“听说他从来不参加这种学生活动的。”
“碰巧而己。”叶梓婧整理着军帽，帽檐压得很低，“对了，合唱排练要开始了，江浩龙说在排练厅等我们。”
排练厅里的空调坏了，闷热得像口蒸笼。江浩龙穿着白色训练服，正站在台阶上领唱，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进领口，引得后排女生窃窃私语。看见叶梓婧进来，他立刻从台上跳下来：“还以为你不来了。”
“送报告耽误了。”她找了个空位坐下，军帽放在旁边，露出的长发在人群里格外惹眼。江浩龙把谱子往她那边推了推，手指点在某个音符上：“这里升调，我教你。”
林小沐就坐在前排，正低头修改乐谱。她用红笔把“降B调”改成“F调”，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嘈杂里格外清晰。叶梓婧忽然提高声音：“小沐改的谱子是不是更合理？女生唱F调更舒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过去。林小沐回头时，恰好看见叶梓婧冲她笑，眼底却像结着层薄冰。“随便改的。”她把谱子合上，声音淡得像水。
休息时，叶梓婧去走廊接水，听见两个女生在楼梯间嘀咕：“林小沐也太装了吧，以为改个谱子就能当指挥？”“听说她高考加分有问题，不然怎么进得来金融学院？”
赵小薇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叹了口气：“她其实挺不容易的，每天学到半夜，我们都睡不好……”话音未落，就被叶梓婧用眼神制止了。
“别背后说人坏话。”叶梓婧走过去，把水杯递给那两个女生，“刚煮的柠檬茶，降降火。”军用水壶的金属外壳上，还印着她的名字缩写。
傍晚回宿舍，赵小薇正对着镜子试新裙子——天蓝色棉布上印着小雏菊，是叶梓婧用兼职攒的钱买的，说是“庆祝我们认识”。叶梓婧把那盒龙井放进书架最高层，恰好压在林小沐的《金融法导论》上方。
“明天系里拍照，穿这个好看。”她帮赵小薇理了理衣领，目光却落在林小沐摊在桌上的家庭情况表上。地址栏里那个别墅区的名字，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她的眼。
林小沐推门进来时，手里攥着张合唱名单。“领唱怎么换成你了？”她把名单拍在桌上，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明明报了名。”
“辅导员说综合考虑军训表现。”叶梓婧往茶杯里放龙井，沸水冲开时，茶香漫过两人之间的空气，“可能觉得我更需要这个加分吧，毕竟……”她没说下去，只是端起茶杯抿了口，眼底的笑意藏在氤氲的热气里。
深夜的走廊空无一人。林小沐站在公告栏前，看着那张被涂改过的合唱名单，叶梓婧的名字上覆盖着新鲜的墨迹，像块强行盖上的印玺。月光从窗户钻进来，在纸页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像条正在攀爬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向未知的暗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王啸坤的助理刚才来问你的联系方式——from 学生会档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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