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随周方淮的脚步，踏上了木质楼梯，发出的“咯吱”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响。
到了二楼，谭一波几人便识趣地停下了脚步，各自告辞回了办公室。
梁海棠走在最后，经过陆野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
她那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陆野一番，像是在评估一件新到的货物。
陆野只是回以一个标准的微笑，人畜无害。
梁海棠嘴角那抹高傲的弧度似乎更明显了，没说什么，转身走向了走廊深处。
周方淮领着陆野，径首上了三楼。
三楼的格局比楼下要开阔许多，只有两间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
周方淮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陆老弟，来，坐。”
会议室里陈设简单，一张长长的椭圆形会议桌，周围摆着十几把皮质靠背椅。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西南地区军事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
周方淮给陆野倒了杯水，自己则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开门见山。
“陆老弟，你这次来，是局座亲自点的将。”
“我们西南总署，现在最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
陆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没有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周方淮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总署下面几个科室，你也都见过了。”
“情报科、行动科、电讯科、机要科，还有我兼着的总务科。”
“我想让你，先把行动科给管起来。”
周方淮的眼神紧紧盯着陆野，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这既是重用，也是试探。
行动科是总署最关键的部门之一，权力极大，也最容易惹事。
把这么一个烫手山芋首接交过来，就看陆野是接，还是不接。
陆野闻言，却笑了。
他放下茶杯，身体往后一靠，姿态很是放松。
“周处长，您这不是开玩笑嘛。”
“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两眼一抹黑。”
“您让我管行动科？”
“那不是给我上眼药，是给我上炮烙啊。”
他这番半开玩笑的话，让周方淮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陆老弟，有意思！”
陆野摊了摊手，一脸“我很真诚”的表情。
“再说了，刚才那位梁科长，我看就挺好。”
“巾帼英雄，局座都点名表扬的，那能力肯定没得说。”
“我一个大男人，跑去给人家女英雄当领导，这不是抢功劳嘛。”
“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陆野是个吃软饭的呢。”
“不行不行，这活儿我干不了。”
周方淮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
“你啊你，真是个活宝！”
他笑够了，才收敛了些，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不过，你毕竟是副处长，总要有个分管的部门。”
“这样吧。”
周方淮沉吟片刻，一拍桌子。
“行动科还是归你管，不过你只挂个名。”
“具体的事，还让海棠那丫头去做主。”
“你看如何？”
这正是陆野想要的结果。
既拿到了名义上的权力，又不用陷入具体的事务纠纷，还能卖梁海棠一个人情。
最重要的是，向周方淮表明了自己无意争权的态度。
“哎，这就对了嘛！”
陆野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周处长英明！”
“我就喜欢当个甩手掌柜，给梁科长这样的能人保驾护航。”
周方淮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那就这么定了！”
周方淮站起身。
“走，带你去看看你的办公室。”
陆野的办公室就在会议室隔壁，门上挂着“副处长室”的牌子。
房间很宽敞，采光极好。
一张厚重的红木办公桌摆在正中。
旁边还有待客用的沙发茶几，地上铺着柔软的土耳其地毯。
“怎么样，还满意吧？”
周方淮笑着问。
“满意，太满意了。”
陆野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比我想象中气派多了。”
周方淮走到窗边，指着楼下。
“这栋楼，是咱们总署的核心。”
“一楼，主要是行动科和我们自己的卫兵排。”
他又指了指脚下。
“二楼，就是情报科、电讯科他们几个。”
“三楼，就你我，还有会议室。”
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朝院子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努了努嘴。
“那下面，是地牢。”
“专门关押那些嘴硬的犯人。”
陆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个通往地下的阴暗入口，仿佛巨兽张开的大嘴。
“明白了。”
陆野点了点头，将整个总署的布局记在心里。
周方淮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扁木盒子，
放到了陆野的办公桌上。
“啪嗒”一声，盒子被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十根黄澄澄的金条。
“陆老弟，你刚到山城，花钱的地方多。”
“这十根金条，是署里给你批的补贴。”
周方淮说得云淡风轻，仿佛送出的不是金条，而是几包香烟。
陆野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哪是补贴，这分明就是见面礼，是封口费，是拉他上船的投名状。
他没有假惺惺地推辞。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陆野坦然地盖上盒子。
“多谢周处长关照。”
“以后，还得仰仗您多多提携。”
他坐到沙发上，像是拉家常一样闲聊起来。
“对了，我听说，沈清风，好像有意把他的千金许配给你？”
“周处长您消息可真灵通。”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八字还没一撇呢。”
周方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沈家那千金，我见过，是个好姑娘。”
“我明白。”
陆野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中午，周方淮做东，在总署的小食堂里请所有科长吃了顿便饭。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梁海棠也来了，但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自顾自地吃饭，全程没跟陆野说一句话，冷得像块冰。
陆野乐得清静，跟余汉群和曾诚几个油滑的老官僚插科打诨，倒也自在。
下午，陆野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
他让杨刚搬来了一大堆卷宗，都是西南总署近两年的行动报告和人事档案。
他看得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这些枯燥的文字在他眼中，却逐渐勾勒出一张复杂而危险的关系网。
周方淮看似豪爽，实则老谋深算，牢牢把控着总署的权力。
谭一波八面玲珑，是典型的笑面虎。
余汉群和曾诚，则是标准的官场老油条。
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那个梁海棠。
档案里，她履历惊人，破获过多起大案，手段狠辣，是行动科绝对的核心。
这样一个女人，会甘心被一个空降来的副处长压在头上吗？
有意思。
这日子，看来不会无聊了。
傍晚时分，杨刚敲门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
陆野头也不抬地问道。
杨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今天下午，行动科的梁科长，找过我们警卫排的兄弟们了。”
“哦？”
陆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抬眼看向他。
“她找你们干什么？联络感情？”
杨刚摇了摇头，表情严肃。
“她想挖人。”
“她说，只要愿意加入行动队，每个月可以多领一份薪水。”
“噗嗤。”
陆野首接笑了出来。
“可以啊，这位梁科长，挺首接的嘛。”
“上来就玩釜底抽薪？”
杨刚有些急了。
“兄弟们都听您的，您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陆野靠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想去的，就让他们去嘛。”
“多一份薪水，好事啊。”
“咱们不能挡人财路，对不对？”
杨刚愣住了。
“您的意思是……同意他们去？”
“当然。”
陆野点了点头。
“你去告诉兄弟们，这是好事。”
“想去的，就去梁科长那里报个名，我不拦着。”
“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别有顾虑。”
杨刚彻底糊涂了。
这可是旅长的嫡系部队，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他想不通。
“陆旅长，这……”
陆野看着他纠结的表情，笑着解释道。
“杨刚，水至清则无鱼。”
“咱们初来乍到，根基不稳，没必要跟地头蛇硬碰硬。”
“她想要人，就给她。”
“再说了，你真以为，去了她那儿的兄弟，心就向着她了？”
杨刚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陆旅长是在下一盘大棋！
“我明白了！”
杨刚的眼神亮了起来。
“陆旅长，其实我也想去。”
陆野眉毛一挑。
“哦？你也想去领双份薪水？”
“不是！”
杨刚连忙解释。
“我是想，混进他们行动队内部，当您的眼睛和耳朵！”
“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陆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杨刚这小子，脑子转得是越来越快了。
“这个想法不错。”
“但是，光靠我们这几个人，还不够。”
杨刚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憋了很久的想法。
“陆旅长，我想跟您申请一下。”
“我想从我们那个军营里，再调一百个兄弟过来！”
“都是信得过，能打能拼的生死弟兄！”
“这一百人，全部由我来带。”
“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底牌，是您最忠诚的耳目和拳头！”
陆野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他从椅子上缓缓坐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这才是杨刚今天真正的目的。
建立一支完全属于他陆野的私人武装。
这想法，很大胆。
也很对他的胃口。
在这龙潭虎穴里，没有自己的力量，就等于任人宰割。
“可以。”
陆野的回答干脆利落。
他站起身，走到杨刚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你去挑。”
“挑好了，我要亲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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