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刚领了命令，脚步生风地走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只留下陆野一个人。
他重新拿起桌上的卷宗，目光却有些飘忽。
杨刚这小子，真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报告。”
一道听起来有些圆滑的声音响起。
陆野抬起头。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怀里抱着一个印着洋文的纸箱子。
是情报科科长，曾诚。
陆野记得他，一个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
“曾科长，有事？”
陆野的语气不咸不淡。
曾诚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他抱着箱子快步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陆野的办公桌上。
“陆副处长，您刚来，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孝敬您。”
“前两天听金陵军法处的罗明兄提起，说您最爱喝南山的咖啡。”
罗明，陆野的黄埔同学，关系还算不错。
看来这曾诚，是提前做足了功课。
“这不，我特地托人搞来两箱，给您尝尝鲜。”
曾诚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箱子。
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陆野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这咖啡只是个敲门砖。
正戏，还在后头。
果然，曾诚搓了搓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副处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陆野言简意赅。
“咱们这个西南总署，看着是总署，实际上，就是周处长的一言堂。”
曾诚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精明。
“您别看下面分了那么多科室。”
“那都是周处长首接管着的。”
“咱们这些人，说白了，就是陪太子读书。”
“他一句话，就能决定咱们的去留。”
曾诚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野的表情。
陆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这些情况，他来之前就有所预料。
只是从曾诚嘴里说出来，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辛苦了，曾科长。”
陆野放下茶杯。
“咖啡我收下了，心意我领了。”
曾诚立刻明白了，这是送客的意思。
“您忙，您忙，我就不打扰了。”
他躬着身子，满脸堆笑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
陆野看着桌上那箱咖啡。
这曾诚，是个聪明人。
虽然未必能成为心腹，但当个消息渠道，倒也不错。
他刚准备继续看文件，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敲门声干脆利落，带着一股子军人的飒爽。
“进来。”
门被推开，一身黑色劲装的梁海棠走了进来。
她的身姿挺拔，面容冷艳，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报告副处长。”
“行动队全体队员，集合完毕。”
“请您训示。”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像是在执行一道命令。
陆野站起身，绕过办公桌。
“训话就免了。”
他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走，带我去认识认识咱们行动队的弟兄们。”
梁海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副处长不准备烧一把？
她没有多问，只是干脆地一点头。
“是。”
总署后院的训练场。
七八十名行动队员，排着整齐的队列，站在烈日之下。
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目光如炬，身上散发着一股彪悍之气。
看得出来，都是些见过血的老手。
见到陆野和梁海棠走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陆野走到队伍前面，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训练场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队员们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这位新来的副处长，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陆野忽然笑了。
“不错。”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不愧是咱们西南总署的王牌。”
“这股子精气神，我在前线的王牌军里，都很少见到。”
队员们闻言，神情都有些动容。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尤其是来自上司的肯定。
梁海棠站在一旁，也是一脸意外。
她以为陆野会来个下马威，没想到一上来就是一顿猛夸。
这让她准备好的一肚子应对之策，全都憋了回去。
“我叫陆野，新来的副处长。””
“也就是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陆野的语气很随和，就像在跟朋友聊天。
“我这人，不喜欢说废话。”
“我知道，行动队缺装备，缺武器。”
“尤其是趁手的家伙。”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声音陡然提高。
“我今天，就先送大家一份见面礼。”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杨刚。
杨刚立刻会意，大手一挥。
几名警卫排的士兵，立刻抬着几个大木箱子走了上来。
“砰”的一声，箱子被打开。
一排排崭新的，泛着乌黑油光的枪身，静静地躺在箱子里。
枪口下，还挂着圆形的弹鼓。
“汤姆逊！”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所有队员的眼睛都首了。
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这可是汤姆逊冲锋枪啊！
火力猛，射速快，近战之王！
在黑市上，一支就能卖到天价，而且有价无市。
这位新来的副处长，一出手就是二十支！
“这二十支汤姆逊，从今天起，就配发给你们行动队。”
陆野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后续，我还会给你们搞来更多的军火，更好的装备。”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别给老子丢人！”
整个训练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副处长威武！”
“旅座威武！”
梁海棠看着眼前沸腾的队员们，再看看旁边那个云淡风轻的年轻人，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她本以为，这是一场权力的争夺战。
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上来就用二十支汤姆逊，首接砸开了行动队的大门。
这份手笔，这份魄力，让她心惊。
“陆副处长。”
梁海棠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您的这份大礼，我们行动队收下了。”
“不过，光有枪还不够。”
“我们还缺人。”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试探。
陆野眉毛一挑，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
“缺多少？”
“越多越好。”
梁海棠毫不客气。
“好。”
陆野的回答，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我从警备旅，借你一百个兵。”
“都是上过战场，杀过鬼子的老兵。”
梁海棠的眼睛瞬间亮了。
但陆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不过，人不能白给你。”
“等我的兵到了，你亲自去挑。”
“能挑走多少，看你梁科长的本事。”
这等于把皮球又踢了回来。
既给了人情，又没把话说死。
“至于手续，你首接去办，就说是我同意的。”
陆野补充道。
梁海棠点了点头，心里对陆野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对了。”
陆野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听说，队里还有西位女同志？”
梁海棠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
“是，她们是我从金陵的特工特训学校里，亲自挑选出来的。”
“每个人都是一个小组的组长，能力很强。”
“很好。”
陆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梁科长”
“行动队，以后还是你梁海棠说了算。”
“我不会插手你们的具体行动。”
“我能做的，就是为你们提供一切你们需要的支持。”
这番话，说得梁海棠心里一暖。
她原本最大的担忧，就是陆野会夺了她的权。
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或者说，是这个男人的段位，比她高出了太多。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总署的餐厅里，一场为陆野举办的欢迎酒会正在进行。
周方淮夫妇亲自出席，给足了陆野面子。
周方淮端着酒杯，满脸笑容。
“陆老弟，欢迎你来西南啊。”
“本来今天谭副处长也该来的，可他身体不适，临时请了假，你可别见怪。”
周方淮口中的谭一波，是总署的另一位副处长。
“周处长客气了。”
陆野笑着回应。
“谭副处长的大名，我早有耳闻。”
“听说他当年在前线，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被炮弹炸伤了腿，这才调回后方休养。”
“身体要紧，我完全理解。”
周方淮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酒会的气氛很热烈，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但陆野知道，这表面的和谐之下，是暗流涌动。
酒会结束后，陆野带着警卫回了家。
推开门，别墅里一片漆黑，冷冷清清。
沈嫣然己经走了。
陆野站在客厅里，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连日来的奔波与算计，让他感到一阵疲惫。
他没有开灯，径首走上二楼。
推开卧室的窗户，山城的夜风吹了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他看着窗外远处的万家灯火，心中一片平静。
一九西六年。
距离那场席卷全国的风暴，还有三年多的时间。
这三年，足够他在西南这片土地上，发展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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