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歌舞伎町，是一座霓虹灯构成的欲望熔炉。
空气里，浓烈的酒精与香水味，死死地缠绕着一股淡不可闻的铁锈腥气。
浓妆艳抹的女人在街边倚着广告牌，对着路过的醉汉抛出媚眼。
她们的笑容明媚，瞳孔深处却是一片麻木的灰白。
秦小胖跟在林缺身后，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从镜框后掉出来。
他感觉自己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是掉进了盘丝洞。
“家人们！家人们谁懂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歌舞伎町！”
“好多漂亮小姐姐！缺哥说要请咱们吃顶级的和牛！”
他走得跌跌撞撞，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敲出了残影。
帖子的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没见过世面的狂喜。
韩雪走在另一侧，周身气息冷冽，与这里的纸醉金迷格格不入。
她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无数混乱的情绪、扭曲的欲望、沉淀的怨念。
在这里汇聚成一锅沸腾的毒汤，严重干扰着她的灵能感知。
但她的战斗本能，依然让她感到了无数道视线。
那些视线来自黑暗的巷道，来自紧闭的窗帘后，来自头顶闪烁的招牌阴影里。
贪婪，冰冷，不似人。
唯有林缺，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他肩上扛着那根被高空气流扭成麻花的晾衣杆，步伐悠闲，眼神里带着游客般的审视。
“啧，这地方的阴气，都快赶上公共厕所的陈年老垢了。”
他低声嘀咕。
在他的大日金乌瞳之下，整个世界是另一副模样。
街边揽客的女郎，背后趴着一只无形的影鬼，正贪婪吸食着她衰败的生命力。
街角奢华的俱乐部，地基下是无数哭嚎的婴灵枯骨在层层堆叠。
这里不是销金窟。
是一座巨大、肮脏、以人为牲畜的牧场。
很快，三人停在一栋极为气派的独栋建筑前。
黑瓦朱墙，门口的巨大灯笼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雪月花”。
两名身穿和服、体格壮硕的门卫，如雕塑般立在门口。
太阳穴高高鼓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悍气。
在林缺的视野里，这两人体内的气血早己被阴冷的邪力污染。
改造人。
一个穿着华丽和服，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扭动着腰肢迎了上来。
她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眼底却藏着蛇信般的冷意。
“欢迎光临雪月花，请问客人有预约吗？”
“没有。”
林缺将肩上的晾衣杆随手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以铁杆的落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无声蔓延！
“现在有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三位，找个安静点的位置。”
妈妈桑脸上的职业笑容，出现了刹那的凝固。
她的视线在那根破烂的晾衣杆上停顿一秒，眼底的轻蔑被惊疑取代。
‘又来了个不知死活的闯入者……不对，这个有点硬。’
“抱歉，客人，本店是完全预约制……”
她的话还没说完。
秦小胖己经从兜里掏出一张纯黑色的卡片，在她眼前一晃。
“龙巢S级顾问，查案，需要预约？”
他把林缺教的台词，用一种狐假虎威的腔调，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妈妈桑看到那张卡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点！
龙巢！
她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更加虚伪，也更加警惕的恭敬。
“原来是龙巢的大人，失敬。”
她弯腰九十度，弧度标准得能用量角器测量。
“请随我来，最好的‘月之间’，己经为三位备好。”
女人在前方引路，转身的瞬间，手指在腰带的配饰上，以极高的频率敲击了三下。
‘警报升级，硬茬，准备开‘飨宴’！’
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侧是雅致的日式庭院。
假山流水，翠竹摇曳。
可在林缺眼中，那假山是由无数痛苦蜷缩的魂体堆砌，那流水是怨气化成的血河。
空气中顶级的熏香，也压不住那股渗入骨髓的腐臭。
他们被带进一间极为宽敞的和室。
房间中央，一个穿着黑色狩衣，戴着般若能剧面具的男人，早己跪坐在那里。
他面前的茶炉上，泉水正咕嘟作响。
“在下‘暴食’，恭候多时。”
面具下，传来温和磁性的声音。
他身上没有半分能量波动，宛若一个普通的茶道爱好者。
但那双放在膝上的手，十指修长，指甲却泛着一层诡异的青黑。
“坐。”
他伸手，示意三人入座。
林缺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
秦小胖和韩雪则紧张地跪坐在他身后。
“听闻龙巢派来了了不得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暴食’一边说着，一边用竹勺行云流水地冲泡抹茶。
“不知大人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他将一碗泛着细腻泡沫的碧绿茶汤，推到林缺面前。
林缺没碰。
他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他抬眼，目光穿透袅袅茶气，首视对方脸上的面具。
“我饿了。”
“上菜。”
‘暴食’的动作，有了微不可查的停顿。
面具后的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好。”
“那就……开宴。”
他轻轻拍手。
纸拉门无声滑开，一位位穿着鲜红和服，脸上涂满白粉，如同人偶般美丽的侍女鱼贯而入。
她们手中，都捧着一个盖着金盖的瓷盘。
当所有瓷盘摆满矮桌。
‘暴食’亲自起身，为林缺揭开了中央那个最大的金盖。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肉香，混合着奇特的香料，瞬间霸占了整个房间。
盘中，是一块烤制成完美粉红色，表面覆盖着晶莹肉汁的顶级和牛。
雪白的脂肪纹理，如大理石般均匀地嵌在鲜红的瘦肉之间。
单是看着，就足以让任何老饕疯狂。
“本店招牌，‘霜降雪夜’。”
‘暴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病态的陶醉。
“它取自最纯净的‘素体’，用最甘甜的山泉与灵植喂养。”
“每日听着安魂曲入眠，确保每一寸血肉，都充满了平和与喜悦。”
“请用。”
秦小胖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口水己经泛滥成灾。
他的胃在疯狂地呐喊，在咆哮。
就在他准备动筷子，奔赴这场美食盛宴时。
林缺，却突然笑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那块看起来完美无瑕的‘和牛’。
没有声音，没有光效。
但那块肉的表面，被他指尖点过的地方，瞬间化为一小撮漆黑的飞灰。
他声音很轻。
“你们这牛肉……”
“是人肉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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