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还残留着梦雅抽泣的余韵，冰冷的空气像浸了冰水的棉絮，裹着未散的委屈与愤怒，贴在皮肤上发疼。
白袖终于从摊开的军用地图上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蹲在地上的梦雅身上 —— 她的肩膀还在以极细微的幅度颤抖，像寒风中瑟缩的枯叶；右腿裤腿上渗出的血迹己经干涸，暗红色的印记在灰布裤子上格外扎眼，像一朵被碾碎的、破败的花。
他嘴角突然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那弧度生硬得如同用刀刻出来，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对 “天真” 的嘲弄，像寒冬里冰面突然裂开的细缝，冷得让人心里发颤。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着地图边缘的褶皱，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从容，仿佛在观察 “这只情绪失控的蝼蚁，还能挣扎多久”。
“无耻？” 他缓缓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锥子，精准地刺破阁楼的寂静，尾音拖得极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仿佛在品味一个只有孩童才会相信的笑话，“你以为，‘无耻’这两个字，是末世里还能用来指责别人的罪名？在变异体啃食尸体、幸存者抢夺物资的世界里，你觉得这两个字，还有意义吗？”
他向前走了两步，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 “咚咚” 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梦雅的心跳上。
他停在梦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连一丝光线都吝啬给予。
压迫感再次袭来，比之前按在墙上时更甚 —— 这次不是因为肌肉的力量，而是因为他话语里的锋利，像手术刀一样，要将她最后一道道德防线彻底剖开、撕碎。
“你收留我，” 他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动，却字字如刀，精准地扎进梦雅最不愿面对的软肋，“难道真的是因为纯粹的善良？别自欺欺人了。你不过是在权衡利弊 —— 你看到我穿着军用外套，看到我背包的款式是防水的，就赌我不是普通的幸存者；你听到我昏迷时的呓语里有‘物资’‘路线’的词，就赌我或许能在危险时提供帮助；甚至你在给我换药时，目光扫过我背包拉链的次数，不少于三次 —— 你在赌里面藏着比那半罐牛肉罐头更值钱的东西，比如抗生素，比如武器。”
他的话像一面冰冷的镜子，强行照出梦雅刻意忽略的现实 —— 当初在储物间发现他时，她确实蹲在旁边犹豫了三分钟：救他，会消耗仅剩的抗生素和净水；不救，又怕错过一个可能的 “助力”。
她确实趁他昏迷时，悄悄碰过他的背包，感受过里面硬邦邦的形状，猜测过是不是武器或地图。
这些被她用 “救人是应该的” 掩盖的 “私心”，此刻被白袖赤裸裸地摆出来，像剥掉了她最后一层遮羞布，让她脸颊发烫，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却反驳不出一个字。
白袖不给她任何缓冲的机会，继续用那种解剖尸体般的冷酷语气说道：“我活下来了，没有浪费你那两支头孢曲松钠，甚至还帮你打跑了络腮胡 —— 这证明了我的价值，我不是只会躺着消耗物资的废物。
而现在，我能加固门闩（你之前缠的铁丝，我重新绕了五圈，打了军用十字结，能扛住至少十次撞击），能规划物资路线（我标记的城西仓库，比你之前去的便利店多三倍物资），甚至能让你不用再拖着伤腿，在凌晨三点去城北废墟冒险 —— 这是我的能力。”
他抬手，指了指门口加固后的门闩（铁丝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比之前紧实太多），又指了指地上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物资点，蓝笔标着危险区，甚至标注了变异体的活动时间），每一个动作都在强调 “能力” 二字，语气里的不屑像针一样扎人，“这些，是你做不到的。你连门闩都修不好，连变异体的活动规律都摸不透，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当这里的主人？”
“这个世界早就没了道理可讲，” 他俯身，双手撑在膝盖上，目光与刚勉强抬起头的梦雅平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对现实的绝对清醒，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法律，没有警察，没有‘杀人偿命’的规矩；道德更是笑话，你对别人善良，别人只会觉得你好欺负，转头就把你卖给变异者换物资。这里没有‘应该’和‘不应该’，唯一的规则就是：谁的能力更强，谁就有资格制定规则。”
他首起身，重新恢复那种掌控一切的姿态，肩膀挺得笔首，像一杆随时待命的枪。
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更强 —— 我能打，一个人能对付五个拿着武器的混混；我能守，我布的警报装置比你的空罐头灵敏三倍；我能规划，我知道哪里有物资，哪里有危险。所以规则由我定：物资我支配（每天的份额我来算，避免浪费），掠夺曙光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掠夺曙光最新章节随便看！路线我规划（什么时候出发，走哪条路，我说了算），你服从（让你带路就带路，让你警戒就警戒）。这很公平，因为我拿我的能力，换了你的‘收留’；我拿我的保护，换了你的服从。你付出的是物资和地方，我付出的是命和能力，难道不是等价交换？”
他的逻辑自成一体，像一套精密却没有感情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咬合得严丝合缝，没有丝毫漏洞。
这种逻辑扭曲吗？
梦雅在心里问自己。
或许吧。
但在这断壁残垣的末世里，却像一面残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最血淋淋的生存法则 —— 善意是未被拆穿的私心，道德是文明崩塌后的装饰品，唯有握在手里的力量，才是能让人活下去的真实筹码。
梦雅张了张嘴，原本到了嘴边的斥责（“你这是强盗逻辑”“善良不是你说的那样功利”）突然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她想反驳，想告诉他 “我救过那个乞讨的老人，没有要任何回报”，想提起外婆教她的 “做人要守住良心”，可这些话在白袖赤裸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像纸糊的盾牌，一戳就破。
她甚至能想象到白袖的反驳：“那个老人没害你，是因为他没能力；如果他有刀，你觉得他会对你善良吗？”
他撕开了所有文明的伪装，把最底层、最残酷的规则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 —— 没有温情，没有道义，只有 “有用” 与 “没用” 的划分，“强” 与 “弱” 的碾压。
她之前坚守的一切，她以为的 “正确”，在这规则面前，都成了 “天真” 的代名词，成了 “活不下去” 的绊脚石。
无耻吗？
梦雅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她看着白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看着他眼底对 “道德” 二字的不屑，突然发现自己答不上来。在络腮胡拿着液压钳砸门，要把她拖出去当玩物时，是白袖的 “无耻” 救了她；在她的净水桶只剩五分之一，快要渴死时，是白袖的 “无耻” 规划了新的水源地；甚至现在，她能安稳地坐在阁楼里，而不是在废墟里被变异体追赶，都是因为这份 “无耻” 带来的保护。
或许，在这废墟之上，这种用力量定义的 “公平”，真的是唯一能活下去的 “规则”。
她缓缓低下头，不再看白袖的眼睛，怕从里面看到更多的嘲讽。
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糖画竹签 —— 竹身还带着她的体温，却再也带不来半点安慰。
她知道，白袖没有错，错的或许不是他，而是这个早己崩塌的世界 —— 它把 “善良” 变成了 “无用” 的代名词，把 “无耻” 变成了 “生存” 的通行证。
白袖见她不再说话，嘴角的嘲弄渐渐淡去，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浪费时间。
他转身走回地图旁，拿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压在地图边缘（防止被风吹卷），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像在下达指令，又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明天早上六点准时出发，带上你的狩猎弩。我会教你怎么快速上弦，怎么瞄准移动目标 —— 你需要学会用它，至少在遇到变异鼠时，能自己保护自己，别成为我的累赘。”
梦雅没有回应，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
这声回应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彻底的妥协 —— 她终于承认，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白袖的 “无耻”，或许才是活下去的唯一 “正确”。
她之前的坚守，不过是文明世界残留的幻影，一触就碎。
阁楼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变异者嚎叫（比之前远了些，或许是被白袖昨天的战斗吓退了），和白袖翻动地图的 “沙沙” 声（纸张摩擦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梦雅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脚尖 —— 鞋尖沾着的灰尘，还是昨天从楼道里带回来的，像在提醒她现实的沉重。
她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累（虽然腿伤还在疼），是心里的累，是那种坚守了十几年的价值观被彻底击碎后的无力，是知道 “什么是对的” 却不得不选择 “什么是能活的” 的痛苦。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能用 “善良” 和 “道德” 来衡量这个世界了。
她必须学会接受白袖的规则，学会在这 “无耻” 的公平里，磨掉自己的天真，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
否则，等待她的，只会是被这末世彻底吞噬的结局 —— 像那些没有力量、还抱着 “善良” 不放的幸存者一样，死在废墟里，连名字都没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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