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 的身份在第五天就迎来了第一场实战。
那天午后的阳光带着深秋的疲软,斜斜地洒在城西废弃农贸市场的断壁残垣上,把翻倒的货车车身晒得发烫。
车厢里还卡着半筐腐烂的卷心菜,墨绿色的菜叶淌着黏腻的汁液,混着地面散落的鸡毛、生锈的铁丝,在空气里蒸腾出一股复杂的腐臭 —— 有烂菜的酸馊、家禽尸体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末世特有的 “气味标签”。
白袖带着梦雅来这里搜寻种子,出发前他特意检查了她的外套:“扣子扣紧,别让伤口露出来,容易被人当成弱点。” 他说 “冬天快到了,需要储备能发芽的蔬菜种”,语气平淡得像在说 “今天要找两罐罐头”,却在背包里多塞了一把刚磨亮的水果刀 —— 那是昨天梦雅在废弃厨房找到的,木柄还带着旧主人的温度,她本想藏在棉絮下当自卫武器,却被白袖一眼看穿,没收时只说 “你用不好,我来保管”。
两人刚绕过那辆翻倒的货车(车轮早被卸走,车厢侧面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是变异体留下的),就听见前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抬头一看,三个身影从农贸市场的入口处走了出来 —— 是个三人幸存者小队:为首的男人穿着沾满油污的军大衣,肩上斜挎着一把老旧的步枪,枪托处缠着布条,显然是用了很久;他身边的男人个子稍矮,背着一个鼓鼓的帆布包,手里握着一把消防斧,斧刃上还沾着黑褐色的污渍;最后是个女人,穿着厚厚的毛衣,领口别着一枚生锈的别针,手里提着装满罐头的布包,腰间还别着一把匕首,布包带子勒得她肩膀发红,却依旧死死攥着,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专业搜刮者”。
看到白袖手里的钢管(他出门必带,钢管末端被磨得发亮,能当武器也能探路)和梦雅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外套时,为首的男人立刻停下脚步,左手猛地举起步枪,枪口微微下沉,对准白袖的胸口,眼神警惕得像盯着猎物的狼,声音沙哑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他身后的两人也立刻戒备,矮个男人把消防斧举到胸前,女人则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白袖几乎是瞬间切换状态,快得像按下了开关。
他左手猛地环过梦雅的肩膀,掌心牢牢扣在她的肩胛骨上 —— 那里还留着上次被他按在墙上时的旧伤,指尖刻意按在那片微微凸起的骨头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感,像在无声提醒 “别出错,否则有你好受的”。
他身体微微侧过,将梦雅护在身后半分,挡住了对方的视线,语气则瞬间褪去平日的冰冷,变得温和甚至略带疲惫,连声音都放低了几分,像个在末世里苦苦支撑、只想求个安稳的普通丈夫:“我们就是附近阁楼的幸存者,想着冬天快到了,来这里找点能种的蔬菜种,不然冬天光靠压缩饼干撑不下去。”
他说话时,还刻意咳嗽了两声,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面装着半块压缩饼干),姿态放得极低,像在示弱 —— 梦雅知道,这都是他设计好的 “戏码”,故意表现出 “虚弱”,让对方放松警惕。
接着,他低头看向梦雅,眼底竟奇迹般地浮出一丝 “温柔”—— 那温柔像贴了层温水面膜,看着软和,一撕就掉,连眼尾的弧度都像是刻意练过的。
他连声音都放软了几分,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仿佛真的在安抚受惊的妻子:“别怕,他们就是问问情况,咱们没别的心思,说完就走。” 那语气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连尾音的颤抖都恰到好处,若不是梦雅太熟悉他眼底的冰冷,恐怕都会被这假象骗到。
他甚至还抬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梦雅的脸颊 —— 指尖的冰凉透过薄薄的外套布料传来,像一块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铁块贴在皮肤上,让梦雅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皮肤下意识地绷紧。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指腹的粗糙(常年握武器磨出来的茧子),那 “温柔” 的触碰更像是在检查一件物品的表面,而不是在安抚一个人。
梦雅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 没有丝毫人气,冷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连她肩胛骨的旧伤都被这凉意激得隐隐作痛;更能捕捉到他低头时眼底深处的绝对冰冷,那冰层下藏着的是对 “演戏效果” 的审视(比如 “她有没有露出破绽”),是对眼前小队战斗力的评估(比如 “步枪的型号、斧头的锋利度”),唯独没有半分丈夫对妻子的在意。
那眼神像在检查一件工具是否配合到位,是否能完成 “伪装” 的任务,而不是在看一个需要保护的伴侣。
胃里突然一阵翻搅,恶心感像潮水般顺着喉咙往上涌,带着早上那小半块压缩饼干的麦香和胃酸的酸涩。
梦雅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却感觉面部肌肉像生锈的齿轮,每调动一下都带着 “咯吱咯吱” 的僵硬,嘴角扯出的弧度比哭还难看,像是在脸上硬生生裂开一道口子,连苹果肌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她按照白袖之前 “演练” 的要求 ——“遇到人就往我身后缩,声音放软,别多说话”,往他身后缩了缩,肩膀刻意垮下来,营造出 “胆小怕生” 的样子,声音故意放得又轻又软,却因为紧张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 我们真的只是找种子,没... 没有别的意思,找到就走。”
她的回应僵硬而迟缓,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急促的呼吸会暴露内心的慌乱。
当白袖再次称呼她 “内人” 时,那两个字像滚烫的炭火,顺着喉咙滑下去,灼烧得她气管发疼,差点忍不住咳嗽出声;当他假装 “自然” 地牵起她的手时,她的手指本能地蜷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那里还留着之前磨钢管时的旧伤,尖锐的痛感让她瞬间清醒,也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这场戏的荒诞:他们明明是掌控者与工具的关系,却要扮演最亲密的夫妻,连触碰都带着算计。
好在那三个幸存者显然没心思深究一对 “落难夫妻” 的演技。
末世里,每个人都在为生存挣扎,没人有精力去拆穿别人的伪装。为首的男人扫了眼白袖紧绷的手臂(肌肉线条藏在衬衫下,能看出有战斗力,不是好惹的),又看了看 “胆小怕生” 的梦雅(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不像有威胁),眼神里的警惕淡了些。
他把步枪放下,却没完全松开扳机,语气缓和了些:“你们有什么能换的?我们缺盐,要是有盐,能换点罐头给你们。”
他们更关心的是 “这对夫妻有没有抢物资的实力”(显然白袖看起来不好惹,没必要起冲突)、“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换到有用的东西”(盐在末世里比罐头还珍贵)。
最后,为首的男人目光落在白袖腰间的水果刀上,眼睛亮了亮:“那把刀不错,用半袋盐换,怎么样?”
白袖假装 “犹豫” 了几秒,手指着刀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权衡 “盐和刀哪个更重要”,然后还低头 “征求” 梦雅的意见,语气带着 “夫妻间的尊重”:“家里盐不多了,煮菜都快没味道了,换吗?这刀你之前还说好看。”
梦雅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 这把刀是她昨天在废弃厨房的抽屉里找到的,木柄上刻着小小的 “平安” 二字,她当时摸了很久,想着 “有这把刀,下次遇到危险至少能自保”,结果刚藏进棉絮下,就被白袖发现收走了。
现在,这把她寄予希望的自卫武器,却成了他 “扮演好丈夫” 的道具,用来和陌生人交换半袋盐。
她只能用力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像蚊子叫:“听你的,你觉得好就换。”
她看着白袖接过对方递来的半袋盐(盐袋是用旧塑料袋装的,上面还沾着泥土),把水果刀递了出去,刀柄上的 “平安” 二字在阳光下闪了闪,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 在这末世里,哪有什么 “平安” 可言。
等那支小队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女人走之前还看了梦雅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又很快被警惕取代,显然她也看出了这对 “夫妻” 的不对劲,却没说破),白袖环在她肩膀上的手立刻松开,动作快得像卸下一件沾了灰的包袱。
他甚至还刻意弹了弹左手的袖口,仿佛刚才碰过她的地方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刚才的温和、疲惫、温柔瞬间褪去,眼底的 “温情” 像潮水般退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他甚至没看梦雅一眼,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种子袋(袋子里装着半袋发黄的白菜种,是刚才在摊位下找到的),语气恢复成那个熟悉的、不带感情的掌控者:“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 东边的废弃粮站,看看能不能找到玉米面,别浪费时间。”
仿佛刚才那场 “夫妻情深” 的戏,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演完了就该立刻切换回 “生存模式”,连一点情绪残留都没有。
梦雅站在原地,肩膀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冰凉触感,那凉意像渗进了皮肤里,顺着血管流到心脏,冻得她浑身发冷。
喉咙里的灼烧感和胃里的恶心感交织在一起,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沉重。她看着白袖的背影 —— 他正快步走向粮站的方向,军靴踩在碎石上发出 “咚咚” 的声响,像在催促她快点跟上,手里的盐袋被他随意地塞进背包,仿佛那半袋盐比刚才的 “演戏” 重要得多。
她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 他们演的是一场戏,一场用 “夫妻” 身份伪装的生存戏,戏里全是虚假的温情和刻意的亲密;可她吞下的却是真实的恶心和屈辱,那感觉像一层黏腻的油脂,贴在她的皮肤上,怎么擦也擦不掉,甚至渗进了毛孔里,让她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走到路边,扶着翻倒的货车车厢(车厢上的锈迹蹭得手心发疼),弯腰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 早上只吃了小半块压缩饼干,胃里空空的,只有酸涩的胆汁涌上喉咙,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风带着农贸市场的腐臭味吹过来,这次更清晰了:有烂卷心菜的酸馊、死鸡的腥气,还有远处变异体嚎叫时带过来的腐肉味,混合着白袖身上的硝烟味,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裹在里面,让她更加难受。
白袖走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关心,只有一丝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仿佛她的干呕只是 “耽误时间” 的麻烦,是 “不配合” 的表现:“快点,天黑前要赶回阁楼,晚上变异体更活跃,走夜路危险。”
他甚至没问她 “是不是不舒服”,没问她 “要不要歇会儿”,仿佛她的身体状况、她的情绪,都比不上 “赶在天黑前回去” 重要。
梦雅首起身,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袖口沾着灰尘,擦得脸颊发脏),深吸一口气,把喉咙里的酸涩压下去,也把心底翻涌的恶心和愤怒压下去。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场戏,以后还会有更多 —— 遇到其他幸存者时、进行物资交换时、甚至可能遇到更危险的强盗时,她都要配合他演这场 “夫妻情深” 的戏,都要戴着 “白袖的妻子” 这个面具,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
她跟着白袖的背影,一步步走向东边的废弃粮站。
口袋里的糖画竹签硌着掌心,竹尖的痛感让她保持清醒 —— 这痛感提醒她,她还是 “梦雅”,不是那个没有自我的 “妻子” 道具。她还摸了摸鞋底的夹层,那里藏着一小撮盐,是她昨天分盐时偷偷留的,虽然少,却是她自己的 “私藏”,是她对抗 “工具” 命运的一点点底气。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
白袖的影子挺拔而僵硬,像他的人一样,带着掌控一切的姿态;梦雅的影子则微微蜷缩,像被压抑的灵魂,跟在后面,若即若离。
两个身影看似并肩行走,心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 白袖在盘算着下一场 “戏” 该怎么演才能更安全,怎么利用 “夫妻” 身份获取更多物资;梦雅却在心里默默倒计时,倒计时着收音机里提到的 “南方安全区接收时间”,倒计时着她能攒够足够的盐和药品,倒计时着离开他、离开这个荒诞舞台的那一天。
这场戏,她会继续演下去,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演。
但她绝不会永远演下去。吞下的每一分恶心、每一丝屈辱,都像燃料一样,添进她心底的那团火里,让那团关于自由、关于尊严、关于安全区的火,燃烧得更旺、更坚定。
总有一天,她会摘下这个 “妻子” 的面具,撕碎这场荒诞的戏,在这末世里,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有尊严的生存方式。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掠夺曙光(http://www.220book.com/book/VSW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