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空气像被冻住的铅块,沉重得让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阻滞感 —— 吸进的是混杂着焦糊味与灰尘的寒气,吐出的白雾在眼前停留片刻,才缓缓消散在昏暗的空间里。
墙壁上未干的血渍早己凝固成暗褐色,与燃烧后的黑灰交织在一起,在微光下形成斑驳的痕迹,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阁楼笼罩在压抑的氛围中。
白袖蹲在门边的身影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军绿色外套的下摆垂落在满是灰烬的地面上,沾着几道暗红色的血痕(是他手臂伤口渗出的)。
他手里摊着那张皱巴巴的地图,指尖无意识地着炭笔标记的 “铁壁营” 路线,指甲盖蹭过粗糙的纸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只有这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并未平静的内心 —— 指腹偶尔会用力按压地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结也会不自觉地滚动,像是在强行压制某种烦躁的情绪。
梦雅坐在角落的棉絮上,棉絮被她压得扁扁的,边缘还沾着之前战斗时溅上的血点。
她看似在专注地整理背包里的旧衣服,指尖却在颤抖 ——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警惕。她的余光始终像一根紧绷的弦,紧盯着白袖的每一个动作:从他绷紧的肩线(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姿态),到他偶尔抬起的、带着烦躁的眼神(目光扫过她时,会短暂停留,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再到他无意识敲击地面的指尖(节奏忽快忽慢,显露出内心的犹豫),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被她精准捕捉,像雷达一样,不断接收着 “危险” 的信号。
她太了解他了。这段长达数月的、畸形的 “同居” 生活,早己让她在恐惧中学会了 “读心术”—— 他皱眉时,若是眉头紧锁,代表着不满,接下来可能会有苛责或惩罚;
他指尖用力时,若是攥紧拳头,代表着愤怒,或许是她的某个动作触怒了他;
而他此刻这种 “反复权衡” 的沉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着审视与计算,再加上扫过她时那夹杂着烦躁的眼神(仿佛她是一个难以抉择的 “麻烦”),都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她的心脏上,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一个冰冷的念头毫无预兆地窜入脑海,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他在考虑是否要 “处理” 掉她这个累赘。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像黑色的藤蔓,迅速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窒息。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比面对黑狼帮的炸药爆炸、面对变异体的獠牙撕咬时更甚 —— 外部的威胁尚可凭借反抗、凭借运气躲避,可这次的杀意,来自她日夜共处、无法逃离的 “堡垒” 内部,来自那个掌控着她食物、水源甚至生命的男人。
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决定她的生死,这种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的无力感,比任何怪物都更让她恐惧。
她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他 “处理” 她的方式,每一种都带着令人绝望的残忍:或许是在转移途中,路过变异体密集的区域时,他故意放慢脚步,让她落在后面,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任由她被追上来的变异体撕碎;
或许是在某个废弃的建筑里休息时,趁她疲惫入睡,他会拿起那把磨得发亮的消防斧,用最干脆的方式给她致命一击,然后将她的尸体藏在废墟里,当作吸引变异体的诱饵;
甚至可能更简单,只是在某个岔路口,他突然说 “你往这边走,我去那边探路”,然后再也不会回来,把她独自留在陌生而危险的废墟里,让她在饥饿、寒冷和恐惧中自生自灭。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以压倒性的优势,盖过了所有的恨意与屈辱。
那些被他侵犯时的痛苦、被他克扣物资时的愤怒、被他当作工具使唤时的屈辱,此刻都被她暂时压在心底,取而代之的是对 “活下去” 的极致渴望。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他手里,不能让外婆的期望、李伯的糖画、她对南方安全区的希望,都随着她的死亡而消散。
她迅速做出了反应,像一只在绝境中找到一线生机的猎物,开始刻意调整自己的姿态,编织一张 “温顺有用” 的假象。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整理物资时故意放慢速度,用消极的方式表达反抗;
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将背包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动作精准而细致:旧衣服被她叠得方方正正,边角对齐,放在背包底层,当作缓冲;
外婆的蓝布碎片被她用一块干净的布条仔细包好,塞进背包内侧的夹层里,避免被其他物品刮坏;
那断成两截的糖画竹签,被她用纸巾裹住尖锐的断面,悄悄藏在背包侧袋的最里面,指尖能随时触碰到,既不会被白袖发现,又能在紧急时刻迅速取出。
她甚至主动承担了更多后勤工作,超出了白袖的指令:把剩下的五包压缩饼干,用干净的油纸分成十小份,每一份都包得严严实实,方便转移时按需取用,避免整包打开后受潮;
把散落的空罐头一个个捡起来,用布擦干净罐口的灰尘,然后整齐地摞在门边,形成一堵小小的 “罐头墙”—— 她对外宣称是 “防止门被风吹开”,实际上是把这些罐头当作临时的 “武器”,如果遇到危险,至少能用来砸向敌人,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她刻意收敛起所有尖锐的反抗眼神,像收起了刺猬身上的尖刺。
以往,当白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的眼神里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警惕与排斥,甚至会刻意避开他的视线,用沉默表达不满;
而现在,她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变得低顺,像一只被驯服的小动物。
每次与他的目光不经意相遇,她都会迅速低下头,眼帘垂落,遮住眼底所有真实的情绪(恐惧、警惕、杀意),只留下一片温顺的假象,连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对他充满了 “信任”。
有一次,白袖靠在门边擦消防斧,斧头刃在微光下泛着冷光,他用破布反复擦拭着斧柄,目光却长时间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那眼神像带着温度的针,一点点扫过她的全身,让她浑身发毛,皮肤都泛起鸡皮疙瘩。
换作以前,她肯定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肩膀僵硬,甚至往角落缩一缩,用肢体动作表达抗拒;
可这次,她强迫自己保持平静,手指继续整理手里的压缩饼干,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显得格外专注。
甚至在他的目光停留最久、几乎要将她看穿时,她还轻轻抬起头,对着他的方向微微弯了弯腰 —— 动作极其细微,幅度不超过十度,却带着明确的 “服从” 意味,像在无声地表达 “我在按你的要求做事,我很听话”。
她甚至尝试流露出一点点微弱的、依赖般的顺从,用这种最能麻痹他的方式,降低他的戒心。
当白袖把分好的压缩饼干递给她时,她没有像以前那样默默接过,而是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 “谢谢”—— 声音很轻,像蚊子叫,却足够让他听到;
当白袖检查完武器,提醒她 “明天清晨五点出发,跟紧我,别掉队” 时,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沉默以对,而是轻轻点了点头,嘴唇微动,低声回应 “我知道了,我会跟紧你”。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一颗颗糖衣炮弹,都在努力塑造一个 “更温顺”“更有用”“更值得被保留” 的工具形象,像在对他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能帮你整理物资、能配合你行动,我还有用,别抛弃我。
然而,在她平静温顺的外表下,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制、冰封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恨意像燃烧的火焰,屈辱像冰冷的海水,恐惧像尖锐的刀子,这些曾经翻腾的情感,此刻都被她用 “活下去” 的信念牢牢困住,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冷静和疯狂的思考。
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像一台高速运行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为 “求生” 而转动,推演着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计算着每一个逃生的机会:
如果他在转移途中动手,比如在穿过城西的废弃居民区时,故意把她推向变异体,她该如何反应?是立刻转身逃跑,还是利用身边的物资反击?
她记得背包侧袋里有那断成两截的糖画竹签,虽然锋利度有限,但在近距离攻击时,足够刺向他的眼睛或喉咙,造成短暂的伤害,为自己争取逃跑时间;
如果他用消防斧攻击她,她可以利用身边的废弃家具(比如倒塌的桌子、椅子)作为掩护,甚至可以抓起地上的石头砸向他的伤口,利用他的疼痛间隙逃离。
如何利用转移路线上的环境?
她回忆着白袖地图上的标记,路线上有一处废弃的自来水厂,她之前听他提起过,里面有很多首径超过半米的粗大管道,管道之间的缝隙足够一个人躲藏。
如果遇到危险,她可以趁他不注意,躲进管道里,管道错综复杂,他很难快速找到她,这样就能暂时避开他的追踪,甚至可以趁机摆脱他。
另外,路线中途还有一条废弃的地铁隧道,隧道里光线昏暗,适合隐藏,也是一个潜在的逃生地点。
哪些物品可以成为武器,而不被他察觉?
除了背包侧袋里的糖画竹签,她还可以在整理空罐头时,偷偷藏一块锋利的罐头碎片 —— 刚才她发现,有一个罐头的边缘被战斗时的冲击波砸得很锋利,像一把小刀子,她可以用布把碎片包好,藏在袖口的夹层里,需要时能迅速取出;
她还可以利用随身携带的火柴和小半瓶燃油,在遇到危险时,点燃燃油制造混乱,比如点燃附近的废弃布料,让火焰阻碍他的追击,自己则趁机逃跑。
如果真的要逃跑,具体的路线该如何规划?
她记得之前在收音机里听到过,南方安全区在国道 318 附近,而他们前往铁壁营的路线,会经过国道 318 的支线(白袖在地图上用虚线标注过)。
如果能在中途找到机会(比如在自来水厂补充净水时)脱离白袖,她可以沿着支线往南走,途中避开变异体巢穴和幸存者聚集地,尽量选择偏僻的路线,或许能在一周内到达南方安全区。
她甚至还考虑到了逃跑时的物资准备 —— 需要带足三天的压缩饼干和净水,还要带上外婆的蓝布碎片和那截糖画竹签,这些是她活下去的信念支撑。
这些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反复盘旋,每一个细节都被她仔细推敲,甚至连逃跑时可能遇到的变异体种类(比如城西居民区多是鼠型变异体,害怕强光,可以用火柴应对)、可能缺少的物资(比如药品,如果受伤该如何处理),她都考虑到了。
她像一个在黑暗中布局的猎人,一边小心翼翼地伪装自己,避免引起白袖的怀疑,一边悄悄为 “求生” 做着准备,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为那场可能到来的 “逃离” 或 “对决” 铺垫。
表面越是温顺,暗地里的杀机与求生计划就越是汹涌。
她的每一个 “服从” 的动作,每一句 “温顺” 的话语,都像是一层薄薄的冰,看似平静,却掩盖着冰面下汹涌的暗流 —— 那是对自由的渴望,是对生存的执着,是对掌控她命运的人的反抗。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 “温顺” 是假的,“有用” 是装的,“依赖” 是演的,唯一真实的,是那颗在绝境中依旧跳动的、想要活下去、想要摆脱他掌控的心脏。
白袖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或者说,他被她刻意表现出的 “温顺” 迷惑了。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甚至在她主动整理好所有物资,把压缩饼干、药品、燃油都分类放好后,还难得地说了一句 “速度还挺快,没白费粮食”。
这句话里没有以往的压迫感,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 “满意”。
他以为自己的 “决定”(带上她)让她认清了现实,让她变得更顺从、更听话,却不知道,他眼中的 “温顺工具”,早己在心底埋下了反抗的种子,甚至做好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准备 —— 如果逃跑失败,她会毫不犹豫地用藏在袖口的罐头碎片,刺向他的心脏。
夜色再次笼罩阁楼时,窗外的变异体嚎叫变得更加频繁,尖锐的声音透过观察缝传进来,却无法打破阁楼里的寂静。
梦雅躺在棉絮上,背对着白袖,身体却始终保持着警惕,肌肉紧绷,没有丝毫放松。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他均匀的呼吸声(他似乎己经睡着),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血腥气和机油味(那是擦消防斧时沾上的),却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陷入麻木的沉睡。
她的右手悄悄放在背包侧袋上,指尖触碰到那截冰冷的糖画竹签,竹尖的锋利透过布料传来,让她的神经更加清醒。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要亲手结束他的生命,也要摆脱这地狱般的掌控,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和希望。
阁楼里的寂静依旧,却再也不是之前的压抑,而是充满了看不见的张力 —— 一边是以为掌控一切、放松警惕的白袖,一边是伪装顺从、暗中布局的梦雅。
杀意与求生欲在黑暗中交织,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刀,刀刃相向,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会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对决。
这场看似平静的 “同行”,从一开始就注定充满了危险与背叛。
梦雅闭着眼睛,脑海里却在反复演练着逃跑和反击的路线,她知道,她与白袖之间,终有一天会迎来一场无法避免的对决,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伪装、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在那场对决中,活下来的那个人是自己,是那个带着外婆的期望、带着对自由的渴望的 “梦雅”,而不是他眼中那个可以随意丢弃的 “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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