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地上跪着以国丈爷为首的数位言官，人人神情激愤，口中振振有词。
“皇上，巫蛊之祸，乃动摇国本之大罪。”
“自古以来，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者，无不株连九族，以儆效尤。”
“如今人赃并获，铁证如山，若不严惩，何以正国法，安后宫。”
国丈爷郭成的声音，苍老而洪亮，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千钧之力的巨石，重重地砸在萧承嗣的心头。
萧承嗣端坐在龙椅之上，面沉如水。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拇指上那枚墨绿色的玉扳指。
他的心中，乱成了一团麻。
理智告诉他，证据确凿，沈沁瑶罪无可恕。
可情感上，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那个在他面前，永远云淡风- ... ...轻，连多一分恩宠都懂得主动推辞的女子，会做出如此歹毒，如此愚蠢的事情。
“皇上。”
皇后郭氏跪在他的脚边，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她手中捧着那个写有自己生辰八字的布偶，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残荷。
“臣妾自入主中宫以来，自问待六宫姐妹不薄，从未有过半分苛待。”
“却不想，竟有人在背地里，行此恶毒之事，欲置臣妾于死地。”
“臣妾的性命，倒是不足为惜。”
“可这巫蛊之术，一旦在宫中开了先例，日后，怕是人人自危，再无宁日了啊。”
“求皇上，为臣妾做主，为这后宫，除了此等妖孽吧。”
她一边哭诉，一边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一番哭诉，有情有理，声泪俱下。
殿内跪着的那些言官们，也纷纷附和，请求皇帝下旨，即刻处死沈沁瑶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萧承嗣的头，一阵阵地发胀。
他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此事，容朕，再思量思量。”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
国丈爷郭成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 ... "觉的，锐利的光。
“皇上，国法无情，此事，断不可因一己之私，而有所耽搁啊。”
“妖妃祸国，自古有之，还望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江山社稷”西个字，像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了萧承嗣的肩上。
他知道，他己经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御前总管李德全，躬着身子，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极为古怪的，混合着震惊与茫然的神情。
“启禀皇上。”
“敬嫔娘娘在殿外求见。”
“同来的，还有太医院的张院判。”
“说是……说是关于那巫蛊之物的检验，有……有结果了。”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皇后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她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便又被一层更深的，冰冷的镇定所覆盖。
一个布偶，能检验出什么花样来。
萧承嗣的眼中，却猛地亮起了一丝希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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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吐出了这个字。
敬嫔带着太医院的院判张敬之，一前一后，走入了大殿。
敬嫔的脸色，因为连日的奔走，显得有些苍白，但她的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张院判的手中，则捧着一个用白布包裹的托盘。
两人走到殿中，跪下行礼。
“臣妾（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萧承嗣的目光，越过敬嫔，首接落在了张院判手中的那个托盘上。
“张敬之。”
“检验结果如何？”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沙哑。
张院判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过头顶。
“回皇上的话。”
“臣奉旨，检验此巫蛊布偶，确有几处疑点，不敢擅专，特来禀报。”
皇后看着他，冷冷地开口。
“张院判有话，但说无妨。”
“本宫倒是要听听，这铁证如山的东西，还能有什么疑点。”
张院判深吸了一口气，将托盘上的白布，缓缓掀开。
那个面目狰狞的布偶，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其一。”
张院判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臣仔细检验了这布偶上，用来书写生辰八字的所谓‘血迹’。”
“经臣以药水浸泡，反复比对，可以确定，这并非人血。”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国丈爷郭成的瞳孔，猛地一缩。
张院判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
“这血迹，色泽暗沉，腥气极重，更像是……某种灵长之物的血液。”
“臣斗胆猜测，这应该是，猴血。”
用猴血冒充人血，行巫蛊之术，这其中的用心，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后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萧承嗣的眼中，那丝希望的光，变得更亮了。
“其二呢？”
张院判从托盘里，又拈起了一小撮从布偶里拆出来的，黑色的丝线。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便是这缝制布偶所用的丝线。”
“臣将这丝线，置于火上，反复炙烤。”
“发现其燃烧之后，会散发出一股极为独特的，奇异的香气。”
他说着，将那撮丝线，呈给了离他最近的李德全。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凑到鼻端，轻轻一嗅。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精彩。
他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凤座之上的皇后，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皇上……”
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这是……”
萧承嗣皱起了眉头。
“是什么？”
李德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回皇上，这香气，奴才斗胆，绝不会闻错。”
“这是只有凤鸾宫，皇后娘娘的寝殿之内，才会专用的，从西域进贡的，‘梦神香’的味道。”
“梦神香”三个字一出。
整个养心殿，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死死地，定格在了皇后那张瞬间血色尽失，写满了惊恐与慌乱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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