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殿的殿门在沈沁瑶身后缓缓合上，将殿外的喧嚣与浮华尽数隔绝。
殿内十分清雅，处处可见主人的巧思，几案上的青瓷瓶里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秋菊，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墨香。
林贵人宫里的大太监魏安，和原先的掌事宫女云岫，正一左一右地站在殿中。
魏安的脸上堆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透着一股精明与审视。
云岫则微微垂着眼帘，神情恭敬，可那挺得笔首的腰背，却显露出几分不着痕迹的傲气。
“咱家给阿瑶姑娘请安了。”
魏安的声音不阴不阳。
“贵人特意吩咐了，往后姑娘便是这清秋殿的掌事宫女，咱家和云岫，都听姑娘的调遣。”
话虽说得客气，可那一声“阿瑶姑娘”，便己不动声色地将她划在了外人的圈子里。
云岫也跟着福了福身子，声音柔顺。
“妹妹初来乍到，对殿里的事务若有不熟的地方，只管问我便是。”
她口中称着“妹妹”，姿态却俨然是这宫里的主人。
沈沁瑶没有错过他们之间那一个飞快的眼神交汇。
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无波。
“有劳魏公公和云岫姐姐了。”
接下来的几日，沈沁瑶便亲身体会到了这瑶光殿里的无形壁垒。
每日清晨，云岫会当着她的面，将殿中所有宫女太监召集起来，有条不紊地分派下一整天的差事。
从清扫庭院的落叶，到擦拭殿内的器物，再到向内务府申领这个月的份例用度，每一桩，每一件，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而分派给沈沁瑶的，永远是些最清闲，也最无关紧要的活计。
或是修剪一下花瓶里的残枝，或是为贵人熏一炉香，或是清点一下库房里那些许久不用的布料。
这些事，任何一个粗使宫女都能做得。
魏安则掌管着宫里的人情往来与对外传话的要职。
他每日都要去各宫走动，或是向皇帝身边的近侍打探消息，这些事，他从不会与沈沁瑶商议分毫。
他们二人就像两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沈沁瑶客客气气地供着，却也将她与这瑶光殿真正的权力核心，隔绝得干干净净。
沈沁瑶对此仿佛毫无察觉。
她没有去争抢那些簿册，也没有去过问那些人事。
她每日只是安安静静地做着云岫分派给她的那些闲事，做得一丝不苟，无可挑剔。
她将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林贵人本身。
她发现林贵人虽然复宠，眉宇间却时常萦绕着一缕挥之不去的倦意。
夜里也睡得不安稳，常常需要燃着安神香才能勉强入眠，可即便是这样，清晨起来时，眼下也总带着一圈淡淡的青影。
伺候的宫女们只当是贵人心思重，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这日午后，林贵人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小憩，却翻来覆去，眉头紧锁。
沈沁瑶悄无声息地走上前，为她盖上了一方薄毯。
她的指尖，在林贵人手腕的脉门上，看似无意地轻轻搭了一下。
那脉象浮而无力，正是心神耗损，思虑过度的征兆。
沈沁瑶退了出去，径首走向了殿后的小花园。
瑶光殿偏僻，园子里只种了些寻常的花草。
她在园中慢慢地走着，目光仔细地在一草一木上扫过。
她很快便找到了几株不起眼的夏枯草，又在墙角发现了攀援生长着的夜交藤。
她将这些东西小心地采摘下来，又向管着花草的小太监，要了一些晒干的合欢花与薰衣草。
回到自己的住处，她将这些草药按照古籍上记载的比例，细细地研磨成粉。
她没有将这些药粉做成传统的香包或是香丸。
她取来一只小巧的白瓷香薰炉，将调配好的粉末放入其中，用极小的一块银炭，在底下慢慢地煨着。
没有浓郁的香气，只有一丝极淡，极清雅的草木气息，若有似无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纯宫斗！无金手指！庶女变皇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纯宫斗！无金手指！庶女变皇后！最新章节随便看！
傍晚时分，林贵人醒来，只觉得神思清爽了不少。
她闻到了空气中那股与往日不同的味道。
“今日熏的是什么香，倒是别致。”
她随口问了一句。
沈沁瑶上前，为她奉上一杯温水。
“回贵人，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
“只是奴婢将园子里的几种安神草药混在了一起，用炭火煨着，想着或许能让贵人睡得安稳些。”
林贵人闻言，多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当晚，林贵人的寝殿里，便换上了这只新的香薰炉。
那一夜，她睡得格外沉稳，一夜无梦。
第二日醒来时，她只觉得许久未曾如此刻这般精力充沛，神清气爽。
她对着镜子，甚至发现自己眼下的那抹青影，都淡了许多。
从那以后，这只白瓷香薰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林贵人的寝殿。
而林贵人对沈沁瑶的态度，也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开始习惯在做什么决定之前，下意识地问一句。
“阿瑶，你看如何。”
这日，云岫捧着几匹新得的贡缎，请林贵人挑选，以备过几日参加太后举办的赏菊宴。
“贵人，依奴婢看，这匹秋香色的最是应景，既不张扬，又不失贵气。”
云岫的言语中，充满了自信。
林贵人看着那几匹料子，却有些犹豫不决。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云岫，看向了侍立在一旁的沈沁瑶。
“阿瑶，你觉得呢。”
云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
沈沁瑶上前一步，目光在那几匹料子上扫过。
“回贵人，云岫姐姐说的固然是好。”
“只是，奴婢觉得，这匹月白色的云锦，似乎更衬贵人的肤色。”
“若是在领口和袖边，再用银线绣上几簇小小的寒兰，便更多了几分清雅脱俗的气质，想来太后她老人家会更喜欢。”
林贵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就依你说的办。”
她当即便拍了板。
“这件事，便交给你亲自去办吧，针线上的功夫，没人比得过你。”
云岫捧着那几匹布料，站在一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又过了几日，林贵人觉得胃口不佳，对御膳房送来的菜肴，总是吃不了几口。
魏安急得团团转，亲自去御膳房三令五申，可送来的菜式依旧不能让贵人满意。
沈沁瑶只是默默地观察着。
她趁着去御膳房传话的功夫，向相熟的厨役，要了一些山楂，麦芽和新鲜的莲子。
她亲手熬了一碗清淡的山楂莲子羹，在林贵人午后看书时，送了上去。
那酸甜开胃的味道，让林贵人食指大动，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这羹汤不错。”
林贵人放下碗，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满足神色。
她看向沈沁瑶。
“从明日起，本宫的一日三餐，都由你来安排吧。”
“你去同御膳房说，让他们听你的吩咐便是。”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魏安和云岫的耳边炸响。
饮食，是宫中固宠最重要的一环，也是掌事宫女和太监手中最核心的权力之一。
如今，林贵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这项权力，从他们手中，完完整整地交到了沈沁瑶的手上。
魏安和云岫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力和恐慌。
他们这才明白。
这个从尚服局来的，不争不抢，看似温顺无害的新人，用了一种他们从未想过的方式，釜底抽薪，在他们精心构筑的壁垒上，凿开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缺口。
而他们，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这一切，都是主子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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