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莉莉攥着那枚纽扣走到排练场时，月光正顺着屋顶的破洞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滩银白色的水。江若彤穿的那件 “贵妃醉酒” 蟒袍搭在道具架上，金线在暗处泛着冷光，像条盘着的蛇。
“听说过三楼女厕所的故事吗？” 方晴突然从侧幕条后钻出来，帆布鞋踩在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声响。她手里的布娃娃红眼睛在月光下亮得诡异，“八十年代有个女演员，因为抢不到《红色娘子军》的主角，在里面上吊了。”
林晓冉抱着膝盖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布娃娃的红眼睛正对着舞台中央的光圈：“我奶奶说，上吊死的人怨气重，会找替身。” 她突然指向化妆镜，镜面不知何时蒙上了层白雾，隐约映出个穿军装的女人影子，“尤其是在月圆的晚上。”
苏曼琪把那件划坏的旗袍铺在地上，用粉笔沿着边缘画轮廓，线条在月光下慢慢扭曲，像条正在蠕动的蜈蚣。“秦老师昨天说过，”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粉笔灰粘在她耳后的红痣上，“那个女演员最喜欢玉兰花，死前还在鬓角别了一朵。”
陶莉莉的手指突然被纽扣硌了下，低头看见纽扣纹路里嵌着点红 —— 是江若彤的血。道具架上的蟒袍突然晃动了一下，领口的盘扣 “啪嗒” 掉在地上，滚到化妆镜前，正好停在那个军装女人的影子脚下。
“江若彤怎么还没回来？” 陶莉莉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瓶，玻璃表面凝着层冷汗。方晴说的法医表哥电话被她写在手背上，墨迹己经晕开，最后两位数字糊成了黑团。
侧门突然被风撞开，卷进来片槐树叶，正好贴在化妆镜的白雾上。方晴尖叫着躲到苏曼琪身后，布娃娃的红眼睛掉了一颗，滚到陶莉莉脚边 —— 那根本不是用血染的，而是颗风干的樱桃，果核上还留着牙印。
“别自己吓自己。” 苏曼琪捡起樱桃核，指尖触到镜面的瞬间猛地缩回，“镜子是凉的。” 她突然想起母亲病房里的穿衣镜，每次擦洗时都能看见里面多出个穿旗袍的影子，“我妈说，镜子里的世界是反的，好人在里面会变成鬼。”
林晓冉突然站起来，布娃娃的脑袋歪向一边：“你们听。” 排练场的扩音器不知何时开了，电流声里混着个女人的唱腔，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唱《贵妃醉酒》。声音忽远忽近，最后定格在那句 “海岛冰轮初转腾” 上，尾音拖得又细又长，像根勒紧的绳索。
陶莉莉突然发现，扩音器的电线接口处缠着根红绳，和苏曼琪银锁上的一模一样。她伸手去拔插头的瞬间，看见电线皮上沾着点金粉 —— 是江若彤纱裙上的那种，遇光会反光。
“这不是闹鬼。” 苏曼琪的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她指着舞台上方的灯架，“那里藏着人。”
灯光突然 “啪” 地亮了，惨白的光线把西个人的影子钉在墙上。灯架上果然蹲着个黑影，正往扩音器里塞磁带，黑色风衣下摆垂下来，露出里面的军绿色衬衫 —— 是赵建军。
“你干什么？” 陶莉莉抓起地上的蟒袍朝他扔过去，绸缎布料在空中展开，像只扑腾的大鸟。
赵建军从灯架上跳下来，风衣口袋里掉出个东西，在地板上滚了几圈 —— 是枚五角星徽章，和秦老师领口的一模一样。“秦老师让我来的。” 他捡起徽章塞进怀里，“他说刘胖子的饭局有问题，让我盯着点。”
方晴突然指着赵建军的风衣后背：“那是什么？” 黑色布料上沾着片玉兰花，花瓣边缘己经发黑，像是被人踩过。
赵建军的脸白了：“刚才在三楼女厕所门口捡的。” 他突然抓住陶莉莉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江若彤去的不是饭局，是制片厂的旧仓库，就是苏曼琪姑姑跳楼的地方。”
苏曼琪的嘴唇瞬间失去血色，抓起地上的旗袍就往外跑，金线在身后拖出道长长的痕迹。陶莉莉跟着追出去时，听见林晓冉在喊：“布娃娃！” 回头看见女孩正把红眼睛的布娃娃往包里塞，娃娃的嘴角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缝，像在笑。
三楼女厕所的木门虚掩着，门把手上挂着串玉兰花，花瓣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闪着光。陶莉莉推开门的瞬间，闻到股熟悉的味道 —— 是秦老师搪瓷缸子里的茶味，混着点血腥味。
隔间的门都开着，只有最里面那个关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林晓冉突然把布娃娃从包里掏出来，红眼睛正对着门缝：“里面有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苏曼琪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隔间门。里面果然蹲着个人，正用口红在墙上写字，红色的笔迹歪歪扭扭的，写的是 “还我清白”。那人转过头，脸上沾着血，是江若彤。
“王制片…… 他在这里……” 江若彤的声音气若游丝，手指着天花板。陶莉莉抬头看见通风口的栅栏被撬开了，边缘挂着块黑色布料，是王制片常穿的那种西装料子。
赵建军突然撞开隔壁隔间的门，里面的水箱正在滴水，水面倒映出个模糊的人影。他伸手去掀水箱盖的瞬间，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重重摔在地上。王制片从通风口钻出来，手里攥着根水管，金属接口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你们都得死。” 王制片的脸在阴影里扭曲着，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鬼，“当年你姑姑就不该告刘老板，现在你们又来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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