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落下的瞬间，北辰还站在原地，指尖残留着替她拨开发丝的温度。南溪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哪一句？”
“‘那就是我听见你声音的感觉。’”
他没答，只是笑了笑，阳光落在他肩头的书包带上，一侧微微滑落。南溪走回去，伸手替他拉正，动作轻得像拂去一页纸上的尘。两人并肩往公告栏走，脚步不急，却都听见了彼此心底的鼓点——文学社的比赛结果，今天中午张贴。
公告栏前己经围了一圈人。北辰隔着人群望见红纸黑字的榜单，目光扫过第二行便停住：一等奖，北辰；二等奖，南溪。
有人低声议论：“他题材是她找的吧？”“写得那么细腻，怕不是她代笔一半。”
北辰没动，只是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到了那几张折好的手稿复印件。纸边有些卷，是他昨晚一页页对照原稿扫描、打印、再按顺序钉好的。每一页上，都能看见笔迹的交替——南溪的字清秀工整，他的略带棱角，像两种节奏在同一条线上行走。
南溪听见了那些话，手指在书包侧袋上轻轻一蜷，却没开口。她只看向北辰，见他眉心微动，随即转身朝图书馆方向走去。风掀起她一缕发尾，扫过唇角，像一句未说出口的疑问。
比赛答辩安排在下午。礼堂灯光打下来，评委坐在前排，神情严肃。轮到他们上台时，主持人念完作品简介，一位老师推了推眼镜：“北辰同学，这篇作品情感层次非常细腻，尤其是对环卫工人心理的揣摩，近乎女性视角。作为男性作者，你是如何把握这种细微情绪的？”
台下安静下来。南溪指尖抵住话筒边缘，正要开口，北辰却先侧身看向她，声音不高：“要不，你来说开头？”
她吸了口气，接过话筒：“我们不是谁模仿谁。”她的声音起初轻，渐渐稳了下来，“我每天看见那位阿姨扫街，她弯腰的姿势、扫帚划地的节奏，甚至她停下来搓手取暖的样子，我都记得。这些不是观察，是习惯——就像记得小时候谁先爬上树，谁在雪地里摔了跤。”
北辰接道：“我写城市苏醒，原本只想写车流和钟楼。可当我看见她扫地，突然明白，这座城的呼吸不是从地铁开始的，是从她扫第一下地开始的。她扫的不只是落叶，是清晨被遗忘的部分。”
“所以，”南溪继续，“我们写的不是一个人看见的世界，是两个人看见的同一件事。他看见结构，我看见温度——然后发现，没有温度的结构是冷的，没有结构的温度是散的。”
评委沉默片刻，另有一位老师点头：“所以你们是互相成全？”
北辰看着南溪：“不是成全，是彼此确认。她让我知道，宏大叙事里不该漏掉扫帚的声音；我让她相信，那些微小的坚持，值得被写进城市的开头。”
掌声响起时，南溪低下头，看见自己影子与他的重叠在讲台上，像两棵树的根在地下悄然相连。北辰没看观众，只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昨夜长椅上的风，有清晨豆浆杯上的水珠，有他们合写时笔尖交错的沙沙声。
散场后，校园论坛悄然流出一张图。文学社的公共群聊里，有人转发北辰上传的原始手稿扫描件——每一页都清晰标注了执笔人与时间。配文只有一句：“真正的写作，不是独自照亮黑暗，而是两个人一起点燃火把。”
有人私信他：“你干嘛把过程全公开？一等奖己经拿了，何必让功劳显得模糊？”
北辰回得很快：“如果这个奖让人觉得她是背景，那它就不值得我拿。”
他又打印了五份手稿，贴在文学社活动室门口的公告栏上，附了一张便签纸，字迹端正：
“创作不是争夺光源，是让彼此都站在光里。”
第二天清晨，北辰走进教室时，课桌上放着一杯热豆浆，杯身贴着一张小纸条：“你才是那个先伸出手的人。”
他没抬头，却知道是谁放的。窗外阳光斜照进来，照在书包侧袋上，那根柳枝依旧安静地躺着，叶脉泛着微黄，像被时间轻轻吻过。
午后的风穿过走廊，吹动公告栏上的纸张。有人路过，看见那张贴着的手稿复印件，驻足看了很久。小林站在不远处，对阿宁说：“你说他们是不是天生就该一起写东西？”
阿宁笑：“不是天生，是早就在彼此眼里活过一遍了。”
傍晚，南溪和北辰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的脚步几乎同步。走到宿舍楼下，南溪忽然停下：“如果下次比赛……只能有一个人上台呢？”
北辰没立刻回答。他伸手，将她滑落的书包带轻轻扶正，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次。
“那我就在台下。”
“做什么？”
“替你记着你忘了说的那句。”
她笑了，眼睛弯起来，像雪地里堆完雪人后抬头看他的样子。
“那你可得听仔细了。”
风又起，书包侧袋的柳枝轻轻晃了一下，仿佛回应着某个遥远夏夜的许愿。北辰望着她，正要说话，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是下课铃，还是风撞动了谁窗前的风铃？
南溪抬手扶了扶被风吹乱的发，指尖触到耳后，那里似乎还留着上午答辩时紧张的余温。
北辰忽然说：“其实我昨天就想问你——”
南溪轻轻歪头，等着他的下文。北辰目光温柔，看着她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南溪嘴角上扬，点了点头，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映出青春美好的模样。
下一节课的铃声在远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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