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那个空饭盒，目光落在她脸上，又滑向画布。
她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像刀划过玻璃：“你收藏她，是因为她像我……还是因为我，像她？”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饭盒从他指间滑脱，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苏晚盯着他僵住的脸，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盯着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震动。她等了三秒，五秒，十秒——他没有反驳，没有解释，甚至连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都没有。
她忽然笑了，嘴角刚扬起，眼泪就滚了下来。
她转身冲进卧室，一把扯下贴在画布中央的照片。胶带撕开时拉出细长的白丝，粘在她指尖，又被她狠狠甩开。她攥着照片走出来，步伐越来越快，首到站定在他面前，将那张泛黄的纸片拍在茶几上，力道大得震翻了水杯。
水洒了一桌，顺着木纹边缘往下滴。
“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她声音发抖，“因为我长得像她？”
他终于抬眼，嘴唇动了动：“晚晚……”
“你先别叫我名字。”她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怕沾上什么烫人的东西，“你问我走不走林荫道，是想确认我像不像她？你记得我不吃香菜，是因为她也不吃？你修我的笔——”她猛地抬头，眼里全是血丝，“是不是也在修她的记忆？”
他站着没动，呼吸变得沉重。
“这些日子，我画画到凌晨，你会热牛奶放在门口；我手指冻僵，你递暖宝宝……”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像是在剜自己的心，“我曾经以为，这些是你只对我才有的温柔。可现在我想，是不是只要长得像，谁都能换来你这些好？”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我动心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心里对照——这一眼，像不像她？这一笑，是不是和照片里一样？”
他想上前一步，却被她抬手拦住。
“你说啊。”她声音忽然低下去，带着破碎的哽咽，“你说一句，不是这样。”
他喉结动了动，眼神剧烈挣扎，可最终只挤出一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她猛地打断，声音拔高，“你收藏她的照片，写下她的名字，连她戴的银链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刚好填补了那个空位，对不对？”
她后退一步，脚跟撞上沙发边缘，整个人晃了一下。
“我是不是，连替身都算不上？”她低声说，“我只是个活体对照？你看着我，就能确认——她当年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他猛地抬头，声音终于有了力气：“我没有把你当影子！”
这句话像一道裂口，劈开沉默。
可她没听进去，只觉得讽刺。他越是否认，她越觉得他在掩饰。他越是挣扎，她越觉得他藏得深。
“那你为什么留着这张照片？”她抓起它，抖在他面前，“为什么不扔掉？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知道我每天和你吃饭、说话、靠得这么近——你明知道我动了心，你还留着她的照片？”
他张了张嘴，手指微微发颤。
她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冷下来：“你有次问我，‘你也怕冷？’我当时觉得你关心我。现在我才明白，你是在核对——她怕冷，我也怕冷，所以像，对不对？”
他闭了闭眼。
“还有修笔。”她盯着他，“那支笔坏了，你拿去修。那天你手腕被金属箍划破，流了血。我以为你在乎我，才会笨手笨脚地修一支画笔。可现在我想，你是不是……根本不是为了我？你只是想起她用过的笔，也这样坏过？你修的，根本不是我的笔，是她的回忆，对不对？”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泛红：“不是。”
“那是为什么？”她逼视着他，“你解释啊。你说一句让我能信的。”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又动，却始终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他不能说。他不敢说。
那个名字一旦出口，那段往事一旦揭开，他怕她会彻底离开——不是因为误会，而是因为无法承受真相的重量。
可他不说，她只当他是默认。
她忽然觉得冷。从脚底往上窜的冷，像冰水漫过脊椎。
她慢慢弯下腰，把照片抚平，指尖划过女孩嘴角那抹淡淡的笑。那么像她。像到让她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画你的时候，是真心的。我画你坐在窗边看书，画你低头吃饭的侧脸，画你修笔时皱眉的样子……我以为我在记录我们的瞬间。可现在我才明白，我画的，可能从来都不是我眼里的你。”
“你让我感到陌生和害怕，这么久的相处，我从来没发现你原来这么会伪装。”她激动地大声说道。
他终于往前迈了一步：“晚晚，你听我说——”
“我不听。”她后退，背抵在墙上，“你要是真想说，早就说了。你要是真觉得我不是替身，就不会到现在都解释不清。你要是真的爱我，就不会让我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饭盒，轻轻放在茶几上。
“这汤，你拿走吧。以后不用送了。”
她转身要走，脚步虚浮。
“晚晚。”他在后面喊她，声音哑得不像话。
她停住，没回头。
“我没有……把你当影子。”他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裤缝，指节发白，“我留着照片，是因为……那是我唯一能留住的东西。可你不一样。你不是复刻，不是替代。你是——”
“别说了。”她抬起手，打断他，“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了。”
她一步步往卧室走，脚步很轻，像踩在棉花上。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后，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下意识抬起左手，拇指缓缓过手腕内侧那道旧疤。那里皮肤凹陷，早己愈合，却始终带着钝痛。
客厅里，那张照片还躺在茶几上，被洒出的水浸湿了一角。女孩的笑容模糊了一小片，像被泪水晕开。
苏晚靠在卧室门后，慢慢滑坐在地。她抬起手，看着指尖——刚才撕照片时，被画布上那道红颜料划破的裂口还在渗血。她没包扎，只是把手指按在唇上，尝到一点铁锈味。
她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些画面：他递给她暖宝宝的雨天，他蹲在画架前修笔的傍晚，他记得她不吃香菜，记得她喜欢听雨声……很多让她心动的瞬间。
她曾以为那些是爱的证据。
现在她想，也许那只是习惯。只是条件反射。只是一个人在漫长岁月里，为了他的执念而去寻找的替代品。
她慢慢站起来，走到床头，拉开抽屉。她翻出那本速写本，翻到最新一页——那幅半开的门，门缝透出光，门外却什么都没有。
她盯着那扇门，忽然拿起炭笔，在门内画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背对着门，看不清脸。
画完以后，她将笔扔进笔筒里。
画布还立在架子上，照片被撕下后留下一个方形的空白。她拿起红颜料，蘸笔，在空白处画了一个圈。圈中央，她写下两个字：“替身”。
笔尖太用力，颜料渗进画布纤维，边缘晕开，像血。
她退后一步，看着那幅画——左边是烧过的街市，右边是贴过照片的空白，中间是那个刺眼的红圈。
她忽然觉得累。不是身体的累，是心被反复撕开又缝合的累。
她转身去厨房，打开冰箱，取出那碗他送来的汤。盖子没开，温度早己散尽。
她把它倒进水槽，汤汁顺着下水道流走，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她把空碗放进洗碗机，关上柜门。
然后她走回卧室，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个旧笔袋。她拉开拉链，从夹层里掏出那几片被水浸湿的便利贴碎片。她试图拼起来，可“被看见”三个字己经彻底模糊。
她没再试，只是把碎片塞回笔袋，拉上拉链。
她坐在床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道划伤还在渗血，她没管它。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停在她门口。
她没动。
几秒后，脚步声退了回去。
她慢慢躺下，闭上眼。
黑暗里，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陆先生的影子丢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陆先生的影子丢了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VT9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