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早餐袋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指尖还残留着纸袋的温热。她没急着打开，只是将包挂好，取出导览册，一页页翻到今日排班表。阳光斜照在纸面，昨夜那幅《出发》的水彩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光。
她低头整理背包内层，确认丙烯颜料瓶稳稳地塞在夹袋里。这是陆知珩昨天送来的，深蓝色，和她常用的一模一样。她没再推辞，也没多问，只是接过时，看见他掌心那道浅疤在灯光下微微泛白。
中午轮休，她回到画室。窗外雨丝细密，空气微凉。她想趁空档把前几日的草稿归档，顺手拉开画架后的抽屉，翻找备用颜料。指尖刚触到一管钛白，一本旧速写本却从画板后滑落，啪地砸在地板上。
她一怔，弯腰去捡，可画纸己散开。几张素描飘落在地，其中一张，是陆知珩站在雨中递出暖宝宝的侧影。线条细腻，连他袖口微卷的褶皱都清晰可见。还有一张，是那天他来美术馆时，她在画室里画的。
门在这时被推开。
她猛地抬头，看见陆知珩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新到的画材。他脚步顿住，目光落在地上的画纸上，又缓缓抬起来看她。
时间像被按了暂停。
苏晚的手指僵在半空，喉咙发紧。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那几幅画——她最私密的心事，此刻赤裸裸地摊开在他眼前。
她终于动了，一张、两张，她慌乱地收拢画纸，可越急越乱，那幅“暖宝宝侧影”又被风吹偏了半寸，掉到了地上。
陆知珩却蹲了下来。
他没有看她，只是慢慢将画纸一张张拾起。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他指尖在那幅雨中侧影上停了片刻，才抬头问：“这些……是我吗？”
声音低，却清晰。
苏晚咬住下唇，不敢抬头。她以为他会尴尬，会转身离开，甚至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别再画了”。可他没有。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沉静，像那晚在路灯下递出暖宝宝时一样。
“我一首想问，”他声音很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画我的？”
她怔住。
心跳像被这句话攥住，一下一下，撞得胸口发闷。她张了张嘴，却只挤出一句：“只是……随手画的，没别的意思。”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陆知珩没拆穿她。他沉默地将最后一张画纸叠好，放进速写本里，轻轻递还给她。然后，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素描纸，递到她面前。
苏晚瞳孔骤缩。
那是她大二时的作品——画中是陆知珩穿着白衬衫站在梧桐树下的背影，阳光从树缝中照下来，洒在他身上，星星点点的。那幅画她以为早就丢了，风从窗户吹进来，卷走了它。她找了好久，最后只能作罢。
可它竟在他手里。
“那天我路过画室，”他声音低沉，“看见你在画我。我没出声，只是站在窗外，看了很久。”
苏晚抬头看他，眼底泛起水光。
“从那天起，”他顿了顿，“我就经常穿那件白衬衫。”
她呼吸一滞。
空气静得能听见窗外雨滴落在窗台的声音。一滴、两滴，缓慢而清晰。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每次在校园里偶遇他，他大多时候穿的都是白衬衫，却没想到，是因为她。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速写本，指尖轻轻抚过封面。那上面有她用铅笔写下的名字缩写，早己被得模糊不清。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陆知珩垂眸，目光落在她指尖上：“怕说了，你不会再画我。”
她怔住。
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砸在速写本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水痕。她想笑，可嘴角刚扬起，又变成哽咽。
他抬手，像是想替她擦去泪水，可指尖刚碰到她脸颊边缘，又缓缓收回。他从袋子里取出那瓶新买的深蓝丙烯，递到她面前：“你……要不要继续画？”
她没接。
而是忽然伸手，将画本塞进他公文包的夹层里。
他一愣，低头看去，那本子安静地躺在文件之间，像一件被郑重收藏的东西。
“现在还能画吗？”他低声问。
她看着他，终于笑了：“你得先把白衬衫穿回来。”
他没说话，只是将公文包合上，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然后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忽然停下。
“明天早上，”他背对着她，声音很轻，“我穿那件白衬衫出门。”
门关上后，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雨还在下，画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慢慢蹲下，将散落的画纸重新收好，指尖触到那幅“暖宝宝侧影”时，停了停。她没把它放回本子里，而是折了两折，塞进了口袋。
她起身，走到画架前，取下一张空白画纸，铺在桌面上。笔尖蘸了炭条，她没急着落笔，只是盯着纸面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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