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小院的门槛,几乎要被络绎不绝前来道贺的乡亲们踏平了。
状元及第的余热未消,省青锦赛冠军的金牌又添异彩,“双料冠军”的光芒让这小小的农家院落成了红星村乃至整个公社最耀眼的星辰。
然而,这份泼天的荣耀背后,却并非全是纯粹的喜悦,而是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礁石——两份沉甸甸的通知书,如同两道通往不同巅峰的天梯,带着令人幸福的重量,也带着令人窒息的抉择,重重地压在了江楠星的心头,也笼罩了整个江家。
堂屋的方桌上,两张纸并排放置,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却仿佛各自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光芒。
左边,是那份印着庄严红色校徽、烫金“国立北京大学”字样的录取通知书。
纸张厚实,字迹工整,落款处“物理学系”西个字,沉甸甸地承载着知识的殿堂、学术的巅峰、以及那个属于实验室和数据的世界,那是她作为“江楠星”这个灵魂最深的烙印和使命。
右边,则是盖着省体育工作大队鲜红印章的调令。
行文简洁有力,通知她即刻前往省城报到,成为专业射箭队的一员,备战更高层次的全国赛事,甚至指向未来为国争光的奥运赛场。
那枚还带着她体温的金牌就放在旁边,冰冷的金属在灯光下折射出锐利的光芒,无声地诉说着这条路上己初绽的锋芒与荣耀。
两份通知,都重若千钧,指向的却是两条背道而驰、同样璀璨的星河。
晚饭后,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围坐桌旁的家人们或激动、或忧虑、或茫然的脸。
家庭会议在一种近乎庄重的气氛中开始了。
“囡囡啊,”奶奶第一个开口,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江楠星的手,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疼,“听奶的,去北京!去那大学堂!那才是正经读书人的去处!射箭……太苦了!你看看你这些日子,手都磨出茧子,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奶心疼啊!”
在她朴素的认知里,“状元”、“北大”就是光宗耀祖、改换门庭的唯一正途。
江建国闷头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看着女儿,又看看桌上那两张纸,眼神复杂:“囡囡,爹娘……都高兴!真的!你是咱老江家祖坟冒青烟了!可……可这两条路,哪条都不容易啊。去北京念书,那是天大的好事,可……学费、花销……省队那边,听说有工资?” 现实的考量,让这个朴实的汉子本能地倾向于能更快补贴家用的选项,却又觉得委屈了女儿的状元身份。
大哥江海放下手里的水碗,声音带着一贯的务实:“爹说得对。省队有工资,能发粮票布票,实实在在能帮衬家里。而且楠星箭射得这么好,拿冠军为国争光,也是响当当的名声!去北京是好,可那是个花钱的无底洞,咱们家……”
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大哥!” 二哥江河立刻反驳,他年轻气盛,更看重的是理想,“咱小妹是状元!全省第一!不去北大清华,那不是埋没了?射箭是厉害,可读书才是根本!咱家现在有小铺子,勒紧裤腰带,咋也能供小妹读完大学!是不是,爹?”
他把目光投向父亲。
三哥江川更是首接,一拍桌子:“小妹喜欢啥就选啥!管他是读书还是射箭,咱小妹干啥都是最拔尖的!我们都支持!” 他的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盲目的崇拜。
李秀兰看着争论的丈夫和儿子们,又看看沉默不语的女儿,满眼都是心疼和不知所措。
她既希望女儿能去那遥不可及的大学堂,成为真正的“文化人”,又怕她太累,怕她独自在远方吃苦。
江楠星静静地听着家人的争论,心湖却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深潭,波澜汹涌,难以平息。
科研,是刻在她骨子里的热爱与使命。
那些精密的公式、严谨的实验、探索未知的激情,是她穿越时空也无法磨灭的灵魂印记。
放弃北大物理系,如同亲手斩断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根脉,那种痛楚深入骨髓。
然而,射箭……
这条原本只是作为“特长”或“备用”的道路,却在一次次拉弓引弦、箭破长空的过程中,意外地在她心中扎下了深根。
那不仅仅是身体的技艺,更是一种意志的锤炼,一种在极致专注下与自我对话的修行。
省青锦赛上逆转夺冠的瞬间,金牌挂在胸前沉甸甸的份量感,以及那份为国争光的使命感,都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这同样是一条能实现价值、照亮生命的璀璨星河!
放弃它,如同剥离了刚刚生长出的、充满力量的羽翼。
夜深人静,家人带着满腹心思各自回房。
江楠星独自坐在桌前,油灯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拿起那份北大的录取通知书,指尖抚过烫金的校名,仿佛能触摸到未名湖的粼粼波光,看到实验室里闪烁的仪器指示灯。
她又拿起省队的调令,看着上面鲜红的印章,耳边仿佛又响起赛场上箭矢破空的锐响和观众的欢呼。
她反复着这两张薄薄的纸,指腹下的触感却如同烙铁般滚烫。
放弃哪一个,都像是硬生生割舍掉一部分鲜活的自我。
彻骨的纠结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推开房门,走到清冷的院子里,试图让冰冷的夜风驱散心头的烦乱。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将小院照得一片素白。
她疲惫地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抱着膝盖,仰头望着浩瀚的星空。
星河璀璨,却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正如她面前的两条路。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房间敞开的窗户。
窗下的书桌上,油灯的光晕里,静静地摆放着她那副陪伴她征战省赛的旧弓。
但此刻,那弓身光滑如镜,每一寸木质纹理都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反射着温润的光泽。
弓弦紧绷,泛着保养过的柔光。
旁边的箭壶里,几支羽箭的尾羽也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箭镞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寒芒。
是夜墨寒。
他没有参与白天的家庭讨论,甚至没有出现在堂屋。
但他显然洞悉了她所有的挣扎。
他没有用言语劝解,没有替她做任何选择。
他只是用那双握过枪、沾过血的手,在无人知晓的时刻,将她视为伙伴的弓箭,仔仔细细、无比郑重地擦拭干净,摆放在她触目可及的地方。
这个沉默得近乎冷酷的男人,用最无声却最有力的方式,表达着他的立场——
他认可她作为箭手的价值,他尊重这条道路本身的分量。
这个细微的举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江楠星翻腾的心绪中激起了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她怔怔地望着那副被擦拭得锃亮的弓箭,在月光下仿佛有了生命,无声地诉说着力量与坚持。
夜更深了,寒气侵入骨髓。
江楠星依旧维持着抱膝望天的姿势,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紧蹙的眉头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摩擦声响起。
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如同融入月色的剪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不远处的矮墙上。
夜墨寒随意地坐在墙头,一条腿屈起,一条腿垂下,姿态放松,却又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深邃的目光穿透清冷的月光,静静地落在她写满挣扎与迷茫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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