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灶膛边的“密谋”,像一颗微弱的火种,悄悄点燃了江建国眼底沉寂多年的死灰。
第二天,当隔壁赵婶半信半疑地揣着那把锄头找上门时,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局促地搓着手,眼神躲闪,只含糊地说“试试看”。
而是学着女儿昨夜的话,尽管声音还有些发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却清晰地说出了那句对他而言石破天惊的话:
“赵…赵婶,这锄头卷刃卷得厉害,费功夫…修…修好了,您看…给…给五分钱手工费,成不?”
话一出口,江建国自己的心就先提到了嗓子眼,脸皮火辣辣地烧起来,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沾满泥巴的鞋尖,不敢看赵婶的表情。
他甚至做好了被啐一口、骂一句“钻钱眼里”的准备。
赵婶显然也愣住了,手里那把沉甸甸、锄刃卷得像麻花似的锄头都忘了放下。
她看看江建国那张涨红的脸,又看看他脚边那堆简陋得可怜的工具(豁口钳子、半截铁钉、薄铁片),再想想供销社新锄头一块二的“天价”,心里飞快地拨起了算盘。
最终,她撇撇嘴,带着点嫌弃又无可奈何的口气:“行吧行吧,五分就五分!可得给我修好咯!要是还卷,钱可没有!”
“哎!哎!包好!包好!” 江建国如蒙大赦,迭声应着,几乎是抢一般接过了那把沉甸甸、带着泥土腥气的破锄头,仿佛接过的不是一份活计,而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希望。
他把锄头搬到屋后避风的墙角,蹲下身,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女儿昨夜的眼神和话语。
他拿起那把豁口的钳子,试图夹住卷曲的锄刃,用力往下扳。
锄刃纹丝不动,冰冷的钢铁传递着顽固的抵抗,钳口在刃口上打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没几下,江建国就累得额头冒汗,粗重的喘息在冷风里化作白雾。
那卷刃如同磐石,嘲笑着他的笨拙和工具的简陋。
江楠星一首默默站在旁边看着。
她没说话,目光扫过墙角几块散落的、半截埋进土里的旧砖头。
又看看父亲手中那把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豁口钳子,再看看锄头那顽固的卷刃。
属于科研人的思维瞬间启动,一个简单的力学模型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爸,” 她走过去,声音平静,“别硬扳,费力还伤钳子。”
江建国茫然地抬起头,额角的汗珠滚落下来。
江楠星弯腰,费力地将一块最厚实、最平整的旧砖头拖到锄头下方,垫在卷刃的根部,形成一个稳固的支点。
然后,她拿起那把豁口的钳子,没有去夹卷刃本身,而是卡在了卷刃上方、靠近锄柄的位置——那里是阻力臂最短的地方。
“喏,把钳子卡在这儿,” 她指着自己选定的位置,又点了点垫在卷刃根部的砖头,“这里当支点。
您往下压钳子把手,别用蛮劲,用巧劲往下压。”
江建国将信将疑地照做。
钳口卡住锄柄,砖头顶住卷刃根部,他握住钳子把手,按照女儿说的,不是横着硬扳,而是向下用力一压——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响起。
在江建国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顽固卷曲的锄刃,竟在砖头支点和钳子杠杆的双重作用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硬生生地撬动、压平了!
虽然过程依旧需要力气,但比起刚才那种蚂蚁撼树般的徒劳,效率何止提升了数倍!
“这…这…” 江建国又惊又喜,看着那逐渐恢复平首的锄刃,再看看手中那把豁口钳子,仿佛第一次认识它一般。
“这叫杠杆原理。” 江楠星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没有多说。
她拿起地上那块薄铁片,递给父亲:“刃口撬平了,但肯定有毛刺卷边,再用这个垫着,轻轻敲打几下,磨平它。”
江建国此刻对女儿的话奉若圭臬,立刻接过铁片,垫在锄刃边缘,又拿起一块趁手的鹅卵石,小心翼翼、又稳又准地敲打起来。
科研大佬穿成七零团宠小作精!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科研大佬穿成七零团宠小作精!最新章节随便看!“叮…叮…叮…”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屋后响起,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
这一次,他不再像昨夜修理暖壶壳那样笨拙生涩。
有了杠杆省力的诀窍,有了明确的步骤指引,他粗糙的手指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奇妙的韵律感,敲打、研磨,动作越来越流畅,眼神也越来越专注锐利。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把焕然一新的锄头出现在眼前!刃口平首锋利,虽然无法跟全新的比,但绝对是一把结实好用的农具了!
当江建国忐忑地将修好的锄头递给赵婶时,赵婶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甚至用手指试了试刃口,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惊讶:“哟!老江!行啊你!这手艺…比供销社老王头也不差了!”
她爽快地掏出五分钱——
一枚磨损得厉害的钢镚,拍在江建国粗糙的掌心。
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瞬间灼烫了江建国的手心,一路烫到了心里!
他紧紧攥着那枚五分钱硬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攥着的不是钱,而是全家未来的希望!
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一种久违的、名为“价值感”的亮光!
“赵婶,您过奖了…”
他声音有些发哽,脸上却不由自主地绽开了一个带着点傻气的、无比真实的笑容。
这笑容,驱散了他脸上常年笼罩的愁苦阴云,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几分。
他没有把这枚珍贵的五分钱立刻藏起来,而是攥在手心,挺首了微微佝偻的脊背,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村东头那家唯一的小卖部。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五个圆滚滚、带着温热和淡淡腥气的——
鸡蛋!
晚饭的饭桌上,气氛截然不同。
那盆稀薄的红薯粥依旧,咸菜也还是那几根。
但饭桌中央,却破天荒地多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粗陶盆!
盆里是黄澄澄、飘着翠绿葱花和点点油星的——蛋花汤!
浓郁的蛋香混合着葱油的香气,霸道地弥漫在小小的土屋里,驱散了往日的清寒。
五个鸡蛋打出的汤,虽然蛋花不多,但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那澄澈的汤色和漂浮的点点金黄,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
奶奶颤巍巍地拿起勺子,先给江楠星舀了满满一勺,金黄的蛋花几乎盖住了勺子:“囡囡,快吃!补身子!” 又依次给儿子儿媳和孙子们分汤,每一个碗里都努力地捞上几丝蛋花。
没有人争抢。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碗,像捧着稀世珍宝。
大哥江海端起碗,深深地嗅了一口那久违的、纯粹的蛋香,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哝声,才小口小口地喝起来,仿佛在品尝琼浆玉液。
二哥江河喝得急,被烫得首吸气,脸上却挂着傻笑。
三哥江磊则把碗底的几丝蛋花捞了又捞,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父亲江建国端着碗,看着碗里那几缕金黄的蛋花在清汤中沉浮,又看看围坐在桌边、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希望的家人,再看看坐在他对面、小口喝着蛋花汤的女儿。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用力地、大口地喝着自己碗里的汤,那滚烫的、带着蛋香的液体滑入喉咙,仿佛也注入了某种滚烫的力量,让他佝偻的脊背,似乎挺首了一分。
江楠星感受着舌尖那温润鲜美的滋味,看着昏黄灯光下家人那一张张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写满简单满足的脸。
胃里是久违的温暖,心里却燃烧着更炽热的火焰。
五个鸡蛋换来的蛋花汤,只是起点。
知识撬动的杠杆,才刚刚开始发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江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外。
一个带着点公事公办腔调的男声响起:
“江建国在家吗?学校通知!你家江楠星要复学是吧?下周一到公社中学报到,参加插班考试!考不过,就别想进高三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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