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大理寺青瓦上的声音像千军擂鼓。
顾长风缩在潮湿的卷宗堆里打了个寒颤，霉味混着劣酒气往鼻子里钻。
他扯了扯肩头补丁摞补丁的衙役服，靴底无意识碾过一本泛黄的《刑侦学入门笔记》——这是他穿越到这大玄王朝三年来，唯一没被烧掉的"现代遗物"。
"小顾。"
沙哑的嗓音像砂纸擦过铜盆。
顾长风眼皮一跳，抬头正看见守档房的墨老扶着檀木案几站起。
老人双目蒙着灰布，白发在油灯光里泛着冷光："莫要碰丙三架上的残卷。"
"咋了墨爷？"顾长风抄起脚边酒壶灌了口，酒液辣得喉咙发紧，面上却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不就是三年前鬼市那场火烧剩下的破纸？
您老天天念叨晦气，我都快把'鬼市夜录'这西个字刻脑门上了。"
墨老枯瘦的手指叩了叩案上铜铃。
那铜铃是守档房的老物件，此刻发出的清响却比寻常更沉："那卷里烧的不是纸，是九条人命。"他侧过耳朵，似乎在听雨幕里某种常人不闻的动静，"昨夜子时三刻，城南义庄又丢了具尸体。"
顾长风的酒壶顿在半空。
现代法医的记忆突然翻涌——义庄丢尸、鬼市夜火、三年前他爹护国公顾镇北被参"私通鬼市"的罪名...他低头瞥向丙三架最底层那捆焦边残卷，残页边缘还沾着烧糊的血渍。
昨夜整理旧档时，他确实在某页残纸上瞥见八个字："纸人抬棺，九命归阴"。
那字迹清瘦劲挺，和他藏在枕头下的父亲遗书一模一样。
"知道了知道了。"顾长风打了个酒嗝，踉跄着扶墙站起，眼角余光却锁死丙三架。
等墨老的呼吸重新沉缓，他猫腰钻进架底，指尖刚碰到残卷绳结，就听见头顶传来"咔"的轻响——是墨老的铜铃。
老人依然闭着眼，灰布下的眼窝却微微抽搐："小顾啊，你这偷摸的本事，比三年前在护国公府翻酒窖时可差远了。"
顾长风手一抖，残卷"哗啦"散了半地。
他慌忙蹲下收拾，却在捡起一页焦纸时，指尖突然像被烙铁烫了一下。
焦黑的纸页上，暗红符文正顺着纸纹攀爬，像活过来的蛇。
顾长风瞳孔骤缩，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雨幕消失了。
他站在一片阴雾里，九具披麻戴孝的纸人抬着黑棺从雾中走出。
纸人脸上的彩绘在滴水，红的是唇，黑的是眉，白的...是眼。
黑棺棺盖上刻着斗大的"顾"字，正是顾家祖传的云纹徽记。
"长明将启，归墟可期。"
阴冷的低语钻进耳膜。
顾长风想退，脚却像陷进泥里。
他看见黑棺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滴在青石板上绽开梅花印——那是血，新鲜的人血，带着铁锈味往喉咙里钻。
"砰！"
守档房的木门被踹开。
顾长风眼前一黑，额头火辣辣的疼，再睁眼时，残卷还在手里，油灯却被穿堂风刮得摇晃，将他的影子扯得老长。
"卷宗虫倒是挺会挑地方偷懒。"
冷硬的声音刺进耳膜。
顾长风抬头，看见裴九幽立在门口。
夜行司副统领的玄色官服还滴着水，腰间绣春刀的鲨鱼皮鞘上沾着泥点，眼角那道刀疤在油光里泛着青："大理寺的卷宗，比你顾家当年的珍玩还金贵？"
"裴副统领这脚力。"顾长风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把残卷往身后藏了藏，笑着扯现代梗，"赶得上我老家踢蹴鞠的，临门一脚够狠。"
裴九幽的目光扫过满地残卷，突然上前一步。
顾长风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不是刚杀过人，是沾了停尸房的味儿。"昨夜义庄丢的尸体，是护国公府旧部张铁牛。"裴九幽的靴尖碾过顾长风脚边的《刑侦学笔记》，"你说巧不巧？
三年前护国公案的证人，如今一个接一个没了。"
墨老突然咳嗽起来。
老人摸索着抓起铜铃摇晃，清响盖过雨声："裴大人查案，总得有个由头吧？"
"由头？"裴九幽嗤笑一声，目光刀子似的刮过顾长风发白的脸，"百鬼夜行案闹了三个月，陛下震怒。
大理寺上下，就没个能看的。"他转身时绣春刀擦过顾长风肩膀，"卷宗虫，明日辰时三刻，跟我去义庄。
要是再只会翻旧纸..."他指尖划过刀疤，"就把你这双看卷宗的眼睛，剜来当灯油。"
门"砰"地关上。
雨声重新灌进耳朵。
顾长风瘫坐在卷宗堆里，这才发现后背的衙役服全湿了——不是雨水，是冷汗。
他摸了摸额头，那里有个淡红色的印记，形状像...符文。
"小顾。"墨老的声音突然近了。
老人不知何时摸到他身边，灰布下的眼睛虽然看不见，枯瘦的手却准确按在他额头上，"那残卷里的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顾长风望着满地残卷，刚才幻象里的黑棺又浮现在眼前。
他想起父亲临刑前塞给他的玉佩，想起三年前抄家时，母亲藏在他枕头下的血书，想起昨夜残纸上那八个字...
"墨爷。"他攥紧手里的残卷，声音轻得像叹息，"您说这晦气，是鬼市的，还是...人的？"
墨老没有回答。
雨幕里传来更急的脚步声，混着夜行司特有的铁哨声。
顾长风低头看向掌心，刚才被烫红的地方，正浮现出一道极淡的金色纹路——像某种眼睛的形状。
他突然想起穿越前法医课上老师说的话："所有异常，都是线索。"
窗外的雨更大了。
顾长风盯着掌心的金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暴雨砸在大理寺青瓦上的声音像千军擂鼓。
顾长风缩在潮湿的卷宗堆里打了个寒颤，霉味混着劣酒气往鼻子里钻。
窗外的雨更大了。顾长风盯着掌心的金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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