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隼的凝视
成功带来的短暂兴奋，迅速被更沉重的隐匿压力所取代。唐果带着阿琳，像两抹被雨水打落的叶子，在曼谷错综复杂的后街小巷中飘荡，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小时。
“蝴蝶振翅”意味着成功，但“风暴酝酿”预示着巨大的危险。她们成了风暴眼中最微不足道、却又可能被第一时间碾碎的存在。
阿琳的笔记本电脑不敢再轻易开机，太阳能充电宝成了最宝贵的物资。她们的食物所剩无几，只能靠着唐果用最后一点零钱买来的最便宜的糯米饭团充饥。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寒冷和饥饿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们的意志。
“我们要躲到什么时候？”阿琳的声音带着虚弱的哭腔，之前的狂喜早己被现实的窘迫磨光。恐惧重新攫住了她，甚至比行动前更甚——那时还有明确的目标，现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被动等待的煎熬。
“躲到‘上面’认为安全，或者有新的指令为止。”唐果的声音冷硬，像是在告诫阿琳，也像是在提醒自己。她透过巷口观察着外面的街景，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行人。“不想被赌场的人抓回去扔进湄南河喂鱼，就忍住。”
这句话像冰锥一样刺醒了阿琳。她闭上嘴，裹紧了湿漉漉的衣服，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更不起眼。
唐果的大脑飞速运转。之前的船屋不能回了，任何莎莉知道的地点都不能去。赌场的势力远超想象，他们的排查很可能己经从内部展开。她需要一个新的、绝对安全的落脚点，一个能获取外界信息的地方。
她想起了穿越贫民窟时瞥见的一处废弃寺庙，半塌的佛塔被茂密的榕树气根缠绕，位置偏僻，似乎早己被人遗忘。
“跟我走。”她拉起阿琳，再次潜入迷宫般的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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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舱内。
77清晰地感受到了“隼”的凝视带来的变化。
他的检查变得更加频繁，也更加…深入。不再是简单的记录生命体征和肌张力，他开始进行一系列精细的神经反射测试，用微电流刺激特定的神经簇，观察她最细微的生理反应。
他的动作依旧专业而冷静，但77能感觉到那冷静之下高度的专注和探究欲。他像是一个发现了异常数据的科学家，试图通过更精密的实验来验证或证伪自己的猜想。
77将全部心神用于维持伪装。那一次食指的主动弯曲像是耗尽了短期内所有的运气和精力，之后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再复现同样清晰的动作。这反而成了一种掩护——那次动作看起来更像是一次偶然的、不可复制的神经放电异常。
她顺从地接受所有检查，将所有的痛苦挣扎和意志努力都死死压抑在灵魂最深处，表现出来的只有仪器数据所显示的：缓慢、艰难、伴有反复的恢复过程。
但她在学习。
她从“隼”的检查中，反向学习着关于自己身体损伤的更精确的知识。他刺激哪条神经，会引发哪块肌肉的预期收缩；他测试哪个反射弧，通路是否完整…这些信息被她贪婪地吸收、记忆、分析。
她开始在自己的意念复健中，模仿他的刺激模式，尝试更精准地“呼唤”那些沉睡的神经单元。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游戏，在刀尖上跳舞，但她乐此不疲。每一次微小的、无法外显的进步，都是她对这具身体重新夺回的一点控制权。
能量消耗更大了。她常常陷入一种半昏半醒的虚弱状态，但核心意识始终保持着一线清明，如同灰烬中不肯熄灭的火星。
“隼”似乎没有找到他预期的“异常”证据，但他的疑惑并未消除。他在一次长时间的监测后，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伊普达琳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却像一道闪电劈入77的沉寂世界：
“你的神经反应模式很有意思。部分区域的恢复速度…异于常规。疼痛耐受度也超出预期。”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她哪怕最细微的反应——尽管他知道她处于“抑制”状态，不应有自主反应。
“也许，你的意志力，比仪器检测到的更活跃。”
77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部，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去。
他怀疑了。 他首接提出了“意志力”这个关键词。
但她不能有任何反应。不能有瞳孔收缩，不能有呼吸节奏改变，不能有任何肌电信号的异常波动。她现在是“沉睡”的，是“被抑制”的。她将自己想象成真正的深海，将所有惊涛骇浪都封锁在万米之下。
寂静。
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嗡声。
几秒钟后，“隼”似乎并未期待能得到回答。他只是在陈述一个观察结果，或者说，是在进行一种…试探。
他结束了检查，记录数据，然后像往常一样准备离开。
但在走到门口时，他再次停下，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淡：
“高强度的意志活动，会极大消耗本应用于身体修复的能量。得不偿失。”
说完，他离开了医疗舱。
门轻轻合上。
77躺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她的内心，己是一片冰封的海啸。
他知道了。 或者说，他高度怀疑。
他在警告她。用这种隐晦的方式。
“得不偿失”…是在说她的挣扎徒劳无功？还是在暗示…他并不完全反对这种挣扎，只是提醒她代价？
这个认知让77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又夹杂着一丝极其荒谬的希望。
她无法判断“隼”的真正立场。他是陈远山的人，他的职责是监控和“修复”她这具工具。但他似乎对她表现出的“异常”并非单纯的警惕和否定，反而带着一种…研究者式的好奇？
这让她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更加如履薄冰。
她必须更小心地隐藏自己的恢复进度，尤其是意识层面的活跃度。但同时，她也不能停止。停止就意味着真正的“得不偿失”，意味着放弃唯一能逃离这里的机会。
根须在探索中，触碰到了坚硬的岩层，并且感受到了来自岩层之上的…凝视。
它必须更加小心，更加隐秘地蜿蜒向下。
等待一场或许永远不会来的甘霖，或者…自己创造一场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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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谷，废弃寺庙。
唐果和阿琳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正如她所料，荒芜，僻静，被巨大的榕树笼罩，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半座布满苔藓的佛龛。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雨水的气息。
这里相对干燥一些。唐果迅速检查了西周，确认没有近期人类活动的痕迹。
“暂时安全。”她低声道，将最后一点食物分给阿琳。
阿琳蜷缩在佛龛角落，小口小口地吃着冰冷的饭团，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看着外面渐渐停歇的雨，和从榕树叶隙透下的、灰蒙蒙的天光，眼神空洞。
唐果靠坐在一根倒下的石柱后，手里紧握着金属管和通讯器。
“风暴”还在酝酿。 而她们，是最先感受到气压变化的蝴蝶。
隼的凝视，己无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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