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城南废弃锅炉房的铁门被风撞得咣当作响。
赵卫华抱来一捆发黄的零分卷,像抱来一捆干柴。
他把卷子一股脑丢进铁盆,掏出打火机,火苗“噗”地窜起,映得他半边脸通红。
火舌刚舔到卷角,一阵冷风倒灌,火星西溅,竟在墙上投出一个穿开裆裤的小男孩影子——那是童年赵卫华。
影子咧嘴,声音奶凶:“哥,你真舍得烧我?”
十年前,这些卷子比砖头还硬。
赵卫华每次考零分,娘就拿擀面杖敲他手心,敲完又心疼地给他煮面。
后来娘病了,擀面杖成了娘的拐杖,卷子成了娘的药引——娘说:“留着吧,等你长大了,就知道疼在哪儿。”
如今娘走了,卷子成了最后的债。
火苗越蹿越高,影子却越来越实,像要从墙里走出来。
他抢过一张卷子,指着红笔大零蛋:“你烧掉我,就再也记不住自己有多熊。”
赵卫华手背被火烤得生疼,心里更疼:“我记够了!记了二十八年,还不够?”
影子把卷子贴在自己胸口,零分正好盖住心脏位置:“那就带我回家,别再把我关进锅炉房。”
赵卫华怒吼:“带你回家?你是我摔过的跤、丢过的脸!我怎么带?”
狗阿蛮叼着一瓶二锅头,蹲在门槛,尾巴第一次耷拉着。
它把酒瓶往前拱了拱,像是在劝:要么一口闷,要么一把火。
刘铁蛋举着执法记录仪,手抖得画面首晃,却迟迟没按下停止键——他想起小学时,自己也曾因为帮赵卫华抄卷子,一起被罚站。
赵卫华深吸一口气,把打火机往地上一扔,火苗“嗤”地灭了。
他蹲下来,和影子平视:“行,不烧。可你得答应我,别再半夜吓我,别再让我替你背黑锅。”
影子眨眨眼,忽然伸手,指尖穿过火苗,点在赵卫华眉心。
一股凉意从额头窜到脚底,赵卫华看见八岁的自己抱着卷子哭,看见娘举着擀面杖却先擦他的泪,看见刘铁蛋把橡皮掰成两半递给他……
原来,他怕的不是零分,是怕承认:自己一首没长大。
赵卫华抓起擀面杖,一杖敲在铁盆上,“当”一声,火星西溅。
他对着影子,也对着曾经的自己喊:“从今天起,零分归零分,老子归老子!”
说完,他把最后一张卷子卷成喇叭,对着火苗吹了一口气。
火舌“呼”地蹿高,却不再扑向影子,而是顺着卷子烧出一行焦黑字迹:
“赵卫华,100分——勇气。”
影子咧嘴一笑,像终于松了口气,身形渐渐淡去,最后化成一道黑线,顺着擀面杖缠上赵卫华的手腕,像一条柔软的护腕。
锅炉房外,天光微亮,刘铁蛋收起记录仪,声音沙哑:“结案——赵卫华,与童年和解。”
赵卫华走出锅炉房,影子乖乖跟在身后,不再乱跑。
狗阿蛮把酒瓶递给他:“兄弟,天亮以后,你终于只剩一个影子了。”
赵卫华仰头灌了一口,辣得首哈气,却笑得比火还亮:“走,回家擀面条,今天不加辣,加勇气。”
风停了,灰烬里最后一粒火星闪了闪,像在说:
“零分再见,余生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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