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工厂后山的溶洞里,陈景云正用竹筷搅动陶罐里的液体。淡蓝色的溶液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将他的长衫下摆染出星星点点的斑痕。李云龙蹲在旁边,看着这个前物理教员把一块铜片浸入溶液,金属表面立刻泛起细密的气泡,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硝酸银溶液能增加铜的延展性。"陈景云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我在《化学鉴原》里读到过...只是没想到真能..."
李云龙接过处理过的铜片,指腹着变得异常光滑的金属表面。溶洞顶渗下的水珠滴在脖颈上,冰凉刺骨。三昼夜了,自从带回那批日军技术手册,这个书生就像着了魔似的泡在溶洞里。此刻他脸上沾满煤灰,长衫袖口被酸液烧出蜂窝状的孔洞,却掩不住眼中狂热的光芒。
"团长!"张大彪的破锣嗓子在溶洞外炸响,惊飞了几只蝙蝠,"旅部急电!"
电报纸被洞内的湿气浸得发软,李云龙小心翼翼地展开。赵刚凑过来时,他闻到政委身上飘来的草药味——前天那场遭遇战留下的伤口又发炎了。电文很简短:"敌吉野联队进犯杨村,携毒气部队,速援。"
李云龙猛地站起身,后脑勺撞上钟乳石也浑然不觉。杨村是独立团的粮仓,地里的小麦再有两周就能收割。更重要的是,那里藏着他们刚建成的秘密硝酸作坊——正是生产弹壳处理液的关键设施。
"集合警卫连!"李云龙的声音在溶洞里荡出回音,"带上新处理过的子弹!"
陈景云突然抓住他的胳膊,书生的手指意外地有力:"等等!还有这个..."他从角落里拖出个木箱,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多个竹筒,筒身缠着浸过蜡的麻绳,"按手册上说的改进了引信...延时更精准..."
急行军到杨村己是次日凌晨。月光下的麦田像一片银色的海洋,沉甸甸的麦穗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李云龙趴在村外的土坡上,望远镜里清晰地映出村口的惨状:几具尸体以扭曲的姿势倒在碾盘旁,有个孩子模样的身影还保持着爬行的姿势,指尖深深抠进泥土里。
"畜生..."张大彪的拳头砸进泥土,惊起几只夜蛾。
李云龙数清了村内的火力点:两挺九二式重机枪架在祠堂屋顶,西个掷弹筒分布在村道两侧,最要命的是那辆停在打谷场上的毒气车——帆布篷下露出钢瓶的弧形轮廓。他转向身后,二十名精选的战士像雕塑般静默着,新领到的铜壳子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大彪带A组解决机枪,赵政委带B组对付掷弹筒。"李云龙的声音轻得像风拂过麦穗,"我带爆破组摸掉毒气车。"
行动在猫头鹰的叫声中展开。李云龙带着三人小组贴着麦田潜行,麦芒刮过脸颊,留下细小的划痕。打谷场边缘堆着新割的麦秸,散发着干燥的清香。他们像蛇一样滑过草堆,毒气车近在咫尺,甚至能听见哨兵打哈欠的声音。
"我去。"爆破手小王比了个手势,这个平时连鸡都不敢杀的文弱青年,此刻眼中却燃烧着骇人的怒火——他的未婚妻就死在去年的毒气袭击中。
李云龙点点头,看着小王抱着炸药包消失在阴影里。突然,祠堂方向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是爆豆般的交火声——张大彪他们暴露了!哨兵警觉地转身,手指己经扣上扳机。
"现在!"李云龙一个箭步冲上去,刺刀从哨兵肋骨间隙精准刺入心脏。温热的血喷在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味。几乎同时,小王将炸药包塞进毒气车底盘,导火索嘶嘶燃烧的火星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撤!"
他们刚冲出二十米,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气浪将李云龙掀翻在麦田里,灼热的风裹挟着毒气车的碎片从头顶呼啸而过。他挣扎着爬起来,看见一团诡异的绿色烟雾正从废墟上升腾——是泄露的芥子气!
"风向变了!"有人惊呼。确实,原本往村外飘的毒雾此刻正被突如其来的山风卷向祠堂方向,那里还有十几个没撤出来的乡亲。
李云龙扯下绑腿浸入田间的水渠,湿布捂住口鼻就往前冲。视线很快被泪水模糊,的皮肤像被无数钢针穿刺。恍惚中,他看见个佝偻的身影正在毒雾边缘挣扎——是村里的五保户张婆子,怀里还抱着个襁褓。
"趴下!"李云龙扑过去将老人和孩子压在身下。毒雾像有生命的怪物般从头顶掠过,后背的军装瞬间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怀里的婴儿突然发出啼哭,清脆的声音刺破死亡的阴霾——还活着!
当赵刚带人找到他们时,李云龙的后颈己经布满水泡。张婆子哆哆嗦嗦地指着村后的山洞:"娃儿们...都藏在那..."
山洞里挤着三十多个孩子和老人,角落里堆着乡亲们冒死抢出来的麦种。小铁柱也在其中,脏兮兮的小手正给更小的孩子喂野菜糊糊。看到李云龙进来,孩子眼睛一亮,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团长...硝酸...俺按陈老师教的保管的..."
油纸里包着块结晶状的物体,在火把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李云龙认出来,这是制备硝酸银的关键原料——他们秘密作坊三个月的心血。
战斗在黎明前结束。吉野联队丢下七十多具尸体仓皇撤退,其中包括那个臭名昭著的毒气专家——他被发现死在麦田里,喉咙插着半截镰刀。清理战场时,张大彪从毒气车残骸里翻出本实验日志,上面详细记录着各种毒气配方。
"团长!你看这个!"张大彪指着某页上的图表,"小鬼子在试验解毒剂!"
李云龙仔细阅读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突然瞪大眼睛。其中一种解毒方案竟然是用硫代硫酸钠溶液——这正是陈景云前两天无意中提过的定影液主要成分!
"快!派人去保定!"李云龙的声音因毒气灼伤而嘶哑,"所有照相馆的定影液都要!"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头晕目眩。李云龙坐在村口的磨盘上,军医正给他的后背涂抹自制的草药膏。火辣辣的疼痛中,他看见赵刚带着战士们帮老乡抢收麦子。镰刀起落间,金黄的麦浪一片片倒下,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清香。
小铁柱带着孩子们在打谷场边缘拾麦穗,每捡到一把就小心翼翼地放进箩筐。有个瘦小的女孩突然举起个东西:"哥!这是啥?"
李云龙眯起眼睛——女孩手里拿着个扭曲的金属件,是毒气车的阀门残骸。他正想开口,却见小铁柱夺过那危险的东西,换成自己口袋里珍藏的弹壳:"这个好看...亮晶晶的..."
女孩破涕为笑,将弹壳对着阳光转动,黄铜反射的光芒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跳跃。李云龙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那块硝酸银结晶递给军医:"试试这个...兑水敷伤口..."
当夜,总结会在晒场上召开。李云龙背后垫着草垫,听着各部门汇报战果与损失。兵工厂的老马说他们抢救出六成硝酸生产设备;炊事班长老周统计了抢收的麦子,足够全团吃三个月;赵刚则念着长长的烈士名单,其中有五个是为掩护乡亲转移而主动引开毒气的侦察兵。
"还有这个。"陈景云突然站出来,手里捧着个陶罐,"定影液真的能中和芥子气...我做了实验..."
李云龙接过罐子,里面盛着浑浊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这简陋的解毒剂或许能挽救无数生命。他抬头望向星空,银河像条缀满钻石的河流横贯天际。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那些逝去的战友化作了星辰,正注视着这片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团长!"小吴急匆匆跑来,手里攥着封电报,"总部命令!要我们...要我们护送一批学生去延安!"
李云龙展开电文,在火光下仔细阅读。这批学生中有北平来的化学系高材生,有上海交大的机械工程师,还有燕京大学的物理教授——都是根据地急需的技术人才。护送路线要穿过敌占区,途经三处鬼子检查站。
"准备一下。"李云龙折起电报,"三日后出发。"
散会后,他独自走到村后的山坡上。夜风吹拂着未收割的麦田,掀起层层波浪。远处,小铁柱正带着孩子们用麦秆编小笼子,稚嫩的欢笑声随风飘来。李云龙从兜里摸出那颗子弹壳和麦穗——金属己经氧化发暗,麦穗却依然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山脚下,陈景云临时搭建的实验室亮着微光。透过草帘的缝隙,能看到这个书生正伏案疾书,时而停下来摆弄那些简陋的仪器。或许有一天,这些粗糙的陶罐和竹筒里,真能诞生改变战局的力量。
李云龙轻轻将麦穗别在胸前的口袋里,转身走向指挥部。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株挺拔的高粱,深深扎根在这片饱经战火却依然肥沃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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