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滚过山坳时,李云龙正蹲在被炸毁的机床残骸旁。他指尖着断裂的齿轮,铁锈混合着昨夜未干的雨水,在指腹留下暗红色的痕迹。三个月前那场恶战留下的弹坑里,己经积出大大小小的水洼,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厂房铁架。一只蜻蜓停在水面,翅膀震颤时搅碎了水中的倒影。
"老李!"赵刚的喊声从仓库方向传来,回声在空旷的厂房里荡出奇特的韵律。李云龙抬头,看见政委正挥舞着一本账簿,眼镜片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找到宝贝了!"
账簿里夹着的是一沓泛黄的图纸,边缘被硝烟熏得焦黑。李云龙小心翼翼地展开,纸页发出脆弱的呻吟。这是当初从731部队缴获的资料里抢救出来的部分,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日军毒气配比数据。他的目光突然被页脚的一行小字吸引——"昭和十五年,太原钢铁厂化验报告"。
"看这个。"李云龙用指甲轻轻点着那行字,在纸面上留下个月牙形的压痕。赵刚凑过来时,他闻到政委身上飘来的草药味,绷带下的伤口显然又渗血了。
赵刚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鬼子在太原藏了个炼钢车间?"
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两人循声走去,发现老马正带着十几个工人改造缴获的日军钢盔。铁锤砸在金属上的脆响中,老马独眼上的纱布随着动作不停摆动:"团长!您看这个——"他举起个奇形怪状的模具,凹槽里还粘着未冷却的铁渣,"用鬼子的头盔改的犁铧,比老乡们用的老式犁省力三成!"
李云龙接过模具,沉甸甸的触感让他想起大学金工实习时摆弄过的车床。阳光透过厂房屋顶的破洞洒下来,在模具表面勾勒出明暗交错的纹路。他突然有了主意:"老马,能照着这个思路,把报废的枪管改造成膛线拉刀吗?"
老马残缺的左手无意识地着模具边缘,独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给土造步枪拉膛线?可咱们没有合适的钢材..."
"很快就会有了。"李云龙把那张化验报告折好塞进口袋,布料摩擦的声音轻得像声叹息。
第二天拂晓,侦察连就出发了。李云龙亲自带队,二十个精挑细选的战士扮成贩山货的商队。张大彪脸上抹着锅底灰,扁担两头挑着的麻袋里藏着拆散的冲锋枪。小吴——现在己经是侦察排长了——腰间别着个算盘,走路时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活脱脱个小账房先生。
山路蜿蜒如蛇,刚下过雨的泥土散发着腥气。李云龙的草鞋陷在泥泞里,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嗤的声响。转过第三个山隘时,走在最前面的张大彪突然举起拳头——这是发现敌情的信号。
灌木丛后传来日语对话声。李云龙慢慢拨开枝叶,看见五个鬼子兵正围着个倒在地上的中国老汉。老人粗布衣裳上沾满泥浆,怀里死死抱着个包袱,任凭枪托砸在背上也不松手。领头的鬼子曹长不耐烦地拔出军刀,刀身在晨光中划出刺目的弧线。
"动手!"李云龙的低吼还未落地,张大彪的冲锋枪就喷出了火舌。两个鬼子应声倒下,剩下的慌忙寻找掩体。小吴趁机绕到侧面,从算盘底下抽出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一个鬼子的肾脏。战斗结束得很快,最后一个想逃跑的鬼子被李云龙用石块砸碎了膝盖骨,正抱着腿在地上哀嚎。
老汉颤抖着解开包袱,里面是半袋发霉的高粱种。"俺...俺是王家沟的..."他牙齿打战的声音比枪声还响,"乡亲们...饿得吃树皮了..."
李云龙蹲下身,发现老人的指甲缝里全是泥——这是长期挖草根留下的痕迹。他想起穿越前在历史书上看到的照片,饿殍遍野的1942年。而现在,这个时空的苦难正活生生地摆在眼前。
"老伯,太原城里的鬼子钢厂,您知道在哪吗?"
老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知道!就在老火车站后头!俺儿子...俺儿子被抓去当苦力..."浑浊的泪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上个月...累死在炼钢炉边上了..."
侦察队在黄昏时分摸到了太原郊外。残阳如血,给废弃的铁轨镀上一层诡异的橘红色。李云龙趴在长满野荞麦的土坡上,望远镜里清晰地映出那座伪装成仓库的建筑:高耸的烟囱冒着淡淡的黑烟,穿白大褂的日本技术人员进进出出,门口站着双岗哨兵。
"不是钢厂,"李云龙轻声说,"是武器实验室。"
赵刚调整着望远镜焦距,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镜头里,几个日本兵正从卡车上卸下铁笼子,里面关着衣衫褴褛的中国平民。有个瘦得皮包骨的孩子趴在笼栏上,眼睛大得吓人。
"畜生!"张大彪的拳头砸进泥土里,惊飞了几只蚂蚁。
李云龙数清了岗哨位置和换班时间,正准备撤退时,小吴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顺着小吴指的方向,他们看到一队苦力正从侧门出来。这些骨瘦如柴的人两人一组,用木杠抬着沉重的铁锭。最后面那个跛脚的身影分外眼熟——是老王头失踪半年的儿子王铁柱!
当夜,作战计划在十里外的山洞里成形。李云龙用炭笔在石壁上画着示意图,火星子噼啪炸响,将他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像个张牙舞爪的巨人。
"兵分三路。A组切断电话线,B组解决岗哨,C组跟我去救人。"李云龙的炭笔在王铁柱出现的位置画了个圈,"必须赶在明天换班前行动,鬼子每天凌晨西点处决一批'实验材料'。"
赵刚补充着细节,眼镜片上跳动着篝火的反光。突然,洞外传来布谷鸟的叫声——这是侦察兵约定的信号。小吴带进来个意想不到的人:老王头。老人背上捆着个包袱,打开是二十多个杂面饼子,还冒着热气。
"乡亲们凑的。"老王头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却坚持要给每个战士发饼子,"吃饱了...好打鬼子..."
李云龙接过饼子,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砂纸。饼子明显掺了大量麸皮,咬在嘴里沙沙作响,但此刻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珍贵。老王头蹲在他身边,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柱子小时候最爱吃的芝麻糖...要是见着他..."
凌晨三点,突击队就位。李云龙贴着墙根移动,鬼子的探照灯每隔三十秒扫过一次,他在光影交替的间隙蛇形前进。潮湿的砖墙蹭破了手肘的皮,血珠渗出来,在砖面上留下暗色痕迹。身后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是张大彪在组装冲锋枪。
当探照灯再次移开的瞬间,李云龙打了个手势。小吴像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爬上电线杆,剪断了电话线。几乎同时,赵刚带着B组摸掉了西侧的哨兵,用浸了乙醚的布条捂住口鼻——这是用缴获的日军医用乙醚改良的。
李云龙带着C组冲向侧门。铁门上了锁,但锁芯己经生锈。他从兜里掏出根铁丝——这是从被服厂带来的,原本是用来补鞋的——三两下就捅开了锁。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日语喝问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李云龙一个箭步冲上去,刺刀精准地捅进鬼子守卫的咽喉。温热的血喷在脸上,带着铜腥味。他轻轻放下还在抽搐的尸体,示意队员们分散搜索。
地下实验室的场景让李云龙想起了地狱。成排的铁笼子里关着奄奄一息的囚犯,有些人身上长满了可怕的溃烂。最里面的手术台上,一个孩子被绑着,胳膊上插着奇怪的针管。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器官标本,有个大玻璃罐里漂浮着颗心脏,下面的标签写着"支那儿童心脏对芥子气的反应"。
"找王铁柱!"李云龙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手里的枪握得指节发白。
他们最终在锅炉房找到了王铁柱。这个曾经虎背熊腰的汉子现在瘦得像个骷髅,正机械地往炉膛里铲煤。看到李云龙时,他浑浊的眼睛里先是疑惑,然后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李...团长?"王铁柱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真的是..."
爆炸声打断了重逢。A组按计划炸毁了东侧的弹药库,整个建筑都在震颤。李云龙拽起王铁柱就往外跑,后者却挣脱开来,指向角落里堆着的铁锭:"带上这些...能造枪管..."
当队伍带着十二个幸存者和三百斤特种钢撤出时,东方己经泛白。背后传来鬼子气急败坏的叫喊和零星的枪声,但己经追不上他们了。王铁柱背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脚印。他突然停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是老王头给的芝麻糖。
"给那孩子...他三天没吃东西了..."
李云龙看着王铁柱小心翼翼地把糖塞进孩子嘴里。孩子的喉咙动了动,突然睁开眼睛,黑亮的眸子在瘦得脱相的脸上显得格外大。这双眼睛让李云龙想起穿越前在贫困山区支教时见过的留守儿童。
回到根据地己是三天后。老王头抱着儿子哭得像个孩子,而李云龙立刻召集了铁匠和机械师。特种钢被熔化成赤红的铁水,浇注成步枪膛线的模具。第一根土造枪管测试那天,整个兵工厂的人都来了。
"砰!"
子弹在靶子上留下清晰的弹孔,比原来土枪的精度提高了三倍不止。老马激动得独眼里闪着泪光,残缺的手掌抚摸着发烫的枪管,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李云龙却走到院外的山坡上。春风吹绿了去年的战场,几株野麦苗从焦土中探出头来。远处,老王头正带着乡亲们试用新打造的犁铧,欢笑声随风飘来。他摸出兜里那颗从鬼子实验室带回的子弹壳——黄铜表面刻着"昭和十六年制"——用力捏扁后埋进土里。
当夜,李云龙在油灯下写写画画到很晚。赵刚来查哨时,发现桌上摊着张奇怪的图纸:前半截是改良犁铧的设计图,后半截却画着种新式步枪的撞针结构。灯芯爆了个灯花,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株并肩生长的庄稼。
南派的神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VUF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