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竞赛的惨败，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林小满心中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侥幸。他认命地将那张安慰奖的证书塞进抽屉最底层，将叶知秋的邮箱地址小心珍藏，然后将全部精力投注到最基础、最枯燥的高考复习中。
寒假来临，对于高三学生而言，这只是另一个形式的学期延长。学校组织了统一的补课，气氛比平时更加压抑沉闷。
林小满所在的普通班，情况尤为惨烈。期末考试成绩出炉，整体排名再次下滑，与重点班的差距进一步拉大。班里弥漫着一股自暴自弃的颓丧气息，很多同学上课睡觉，作业敷衍，仿佛己经提前接受了失败的命运。
新班主任急得嘴角起泡，却又无计可施。最终，她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发动“先进”带动“后进”。而最近在家长会上“口碑不错”、且似乎“很会讲题”的林小满，自然成了首要目标。
“林小满同学，老师知道你自己学习也很紧张。”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语气几乎是恳求了，“但你看班里现在这个情况……你能不能辛苦一下，利用课余时间，组织几个成绩特别困难的同学，给他们讲讲最基础的东西？就当是……巩固你自己的知识了！”
林小满一听，头皮发麻。他自己还在泥潭里挣扎呢！学习小组那次就够累了，这次还是给“特别困难”的同学讲“最基础”的东西？那得从初中知识补起吧？这得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他刚想找理由拒绝，班主任又补充了一句，击中了他的软肋：“学校对这种互助行为是有……嗯……一点点象征性补助的，虽然不多……”
补助？！
钱？！
林小满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家庭经济的窘迫像一根时刻绷紧的弦。虽然只是“象征性”的，但蚊子腿也是肉啊！而且，这似乎是一条合理合法赚取零花钱、甚至补贴家用的途径？
他犹豫了。理性告诉他这很可能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但现实的压力和那点“补助”的诱惑，让他艰难地点了头：“我……试试吧。”
于是，一个由林小满担任“小老师”的、针对班级后进生的“寒假急救补习班”，就在放学后的空教室里磕磕绊绊地开班了。
成员只有五个，都是成绩垫底、基础差到令人发指的同学。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对学习毫无兴趣，注意力极其不集中，并且对林小满这个“同龄老师”缺乏最基本的敬畏。
第一堂课就鸡飞狗跳。
林小满在黑板上讲解一元二次方程的求根公式，讲得口干舌燥。底下呢？一个在偷偷用手机看小说，一个在对着窗户玻璃挤痘痘，一个在纸上画小人，还有一个干脆睡着了，唯一一个看着黑板的，眼神也是空洞的，显然神游天外。
“所以，这里的判别式Δ等于b方减4ac，当Δ大于0时……”林小满敲着黑板。
底下画小人的同学突然抬头：“组长，你刚才那个兰花指是什么意思？是Δ的 secret code 吗？”
挤痘痘的同学附和：“对啊对啊，组长你每次写公式小拇指都来，是不是有什么独家记忆口诀？”
林小满：“……” 我这是工伤！职业病！
他强忍着手抖的冲动和骂人的欲望，试图用更“接地气”的方式讲解。他把方程比喻成攻打堡垒，把系数比喻成士兵，把求根公式比喻成破城槌……
效果似乎好了一点，至少没人睡觉了，但问题也变得千奇百怪。
“组长，为什么a不能是零？零个士兵怎么打仗？当逃兵了吗？”
“组长，负数的平方为什么是正的？士兵死了还能产生正能量？”
“组长，这个根是啥？能不能吃？”
林小满被问得筋疲力尽，感觉自己不是在教数学，而是在进行一场哲学和生物学的跨界研讨会。
他一度想要放弃，但想到那点可怜的补助，以及班主任期待的眼神，又只能咬牙坚持。
为了吸引这些“差生”的注意力，他不得不绞尽脑汁，把各种知识点包装成段子、游戏甚至赌约（“谁先做对这题，明天我帮谁值日！”）。他那点来自前世的、零碎的互联网梗和游戏思维，竟然意外地派上了用场。
他发现，当你不再执着于“教会”他们，而是先想办法让他们“听进去”时，事情反而有了转机。
慢慢地，变化发生了。虽然成绩提升依然缓慢得像蜗牛爬，但至少课堂上睡觉的人少了，提问的人多了（尽管问题依然很歪），甚至开始有人下课追着他问：“组长，明天还讲那个‘士兵打仗’吗？”“组长，函数能不能也编个故事？”
林小满累得够呛，每天回家都像被抽空了灵魂。但看着那五个家伙偶尔能独立做对一道最基础的题目时露出的、真实的兴奋笑容，他心里也会冒出一种奇异的成就感。这种成就感，不同于自己考高分的喜悦，更像是一种……老农看到贫瘠土地里终于冒出点绿芽的欣慰。
然而，他这点“小生意”，很快就被真正的“大买卖”盯上了。
一天放学，他正给“五大金刚”讲题，几个重点班的学生家长不知怎么摸了过来，在教室外探头探脑。
课后，一位穿着考究的阿姨笑着拦住他：“同学，你就是那个……学习小组长林小满吧？听说你讲题特别有方法？我家孩子也在普通班，成绩不上不下的，眼看高三下了，急死人了！你看……你能不能私下也给他辅导辅导？按小时算！价格好商量！”
林小满愣住了。
紧接着，又有两位家长围了过来，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他们显然听说了他“带领差生进步”的事迹（虽然进步有限，但名声传出去了），病急乱投医，想抓住任何一根可能的稻草。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林小满。
对啊！补习！
这不就是现成的、几乎零成本的赚钱路子吗？！
学校给的补助是象征性的，但如果私下收费呢？他现在有“成功案例”（虽然水分很大），有“独特方法”（虽然主要是瞎编），还有现成的“教学场地”（空教室放学后基本没人管）！
风险当然有，但收益肉眼可见！远比折腾煎饼摊、网站靠谱多了！
他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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