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午夜总是裹着浓重的酒气,像化不开的墨。洛秋正弯腰擦着卡座底下的污渍,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忽然,一只带着酒气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小帅哥,陪哥哥喝一杯嘛。”醉醺醺的男人喷着酒气,另一只手往他脸上摸来。男人的手指油腻,指甲缝里还沾着烟垢,洛秋胃里一阵翻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背脊弓起,肩膀收紧,整个人像朵被狂风骤雨盯上的秋榜,花瓣紧紧蜷缩,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拦腰折断。这是植物面对危险时最本能的防御姿态,也是小洛记忆里刻入骨髓的恐惧——每次父亲扬起手,他都会这样缩成一团,像只待宰的羔羊。
“放开我……”洛秋的声音发颤,指尖的红纹顺着指节爬到了手背,像被揉皱的花瓣在渗血。他想挣脱,可男人的力气太大,手腕被攥得生疼,骨头像是要从皮肉里凸出来。
“装什么纯啊?来这种地方干活,还怕被碰?”男人嗤笑着,另一只手猛地攥住他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酒吧的射灯正好打在洛秋脸上,强光刺得他眼睛发酸,生理性的泪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下意识地蹙眉,睫毛剧烈颤抖,像秋榜被正午的烈日晒得蔫了头,连叶片都在微微发颤。那双眼平日里干净得像山涧水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惊恐,却又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肯熄灭的倔强——那是属于秋榜的韧性,就算被风雨打得弯折,花茎也绝不会轻易断掉。
“救命……”洛秋的声音细若蚊蚋,他知道在这种地方呼救多半没用,可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吐出这两个字。周围的客人要么假装没看见,要么举着酒杯看戏,喧嚣的音乐盖过了他的挣扎,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困住他的玻璃罩。
男人的手开始不老实地往他衣服里钻,洛秋浑身僵硬,像被冻住的花枝。就在这时,他听到“咔哒”一声轻响,是打火机开盖的声音。
“王老板,手脏了。”
萧尽江的声音像淬了冰,穿透喧嚣的音乐,精准地砸在男人耳边。男人的动作猛地顿住,回头看到萧尽江时,脸上的醉意瞬间醒了大半,手像触电般松开了洛秋。
“江、江哥……误会,就是跟这小兄弟闹着玩呢。”男人讪讪地搓着手,额头上冒出冷汗。
萧尽江没看他,只是目光落在洛秋身上。少年还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背微微弓着,手腕上红了一圈,后颈的衣领被扯得歪斜,露出那片若隐若现的兰花纹路,在灯光下泛着极淡的红,像被揉皱的花瓣。
“滚。”萧尽江吐出一个字,指尖的烟燃着幽红的光,在他冷硬的侧脸投下晃动的阴影。
男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撞到了门口的酒架,酒瓶摔碎的声音在酒吧里炸开,却没人敢出声指责。
洛秋还僵在原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萧尽江走过来,脱下自己的黑色风衣,披在他肩上。风衣上还带着男人的体温,混着雪松的冷香,像层无形的屏障,将周遭的恶意隔绝在外。
“起来。”萧尽江的声音放软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洛秋低着头,慢慢站首身体,肩膀还是下意识地缩着。他不敢看萧尽江,怕被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睛,更怕被问起刚才的狼狈。风衣很长,几乎盖住了他的膝盖,宽大的袖口晃荡着,让他想起小洛用旧衣服给秋榜挡风的样子。
“跟我来。”萧尽江转身往后台走,步伐不快,像是在等他跟上。
洛秋犹豫了一下,还是攥着风衣的衣角跟了上去。后台的休息室很小,只有一张旧沙发和一张木桌。萧尽江从柜子里翻出瓶红花油,放在桌上:“自己擦擦。”
洛秋拿起红花油,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他拧开盖子,刺鼻的药味弥漫开来,让他稍微清醒了些。刚要往手腕上倒,萧尽江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我来吧。”
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薄茧,握住他手腕时,力道很轻,却带着种让人安心的稳定。红花油被倒在掌心搓热,然后轻轻按在他发红的地方,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开来,压过了刺痛。
洛秋的呼吸顿了顿,他能闻到萧尽江指尖淡淡的烟味,混着药油的气息,意外地让人平静。他低着头,看着男人专注的侧脸,灯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阴影,竟没了平日里的冷冽,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
“谢谢……”洛秋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萧尽江没说话,只是换了只手,继续给他揉着另一只手腕。少年的手腕太细了,骨头硌得他掌心发疼,像握住了一截脆弱的秋榜花茎,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以后再有人碰你,不用躲。”萧尽江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他蜷缩的手指上,“首接打回去,出事了我担着。”
洛秋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双平日里锐利如刀的眸子,此刻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他忽然想起阿豪说的话,说萧尽江背景深不可测,说他是这一带惹不起的人物。可此刻,这个传闻中冷硬狠戾的男人,却在给他揉手腕,语气平淡地说着“出事了我担着”。
“我……不敢。”洛秋低下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他是株习惯了风雨的兰草,从来只会蜷缩防御,不会主动反击。
萧尽江的动作顿了顿,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像被雨水打蔫的花瓣。“你是觉得,我护不住你?”
洛秋慌忙摇头:“不是的……”
“那就记住我的话。”萧尽江松开手,把红花油推给他,“回去擦擦颈后,刚才被他攥红了。”
洛秋这才感觉到后颈的刺痛,像有细小的针在扎。他摸了摸那里,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还有那片藏在衣领下的兰花纹路。他忽然意识到,萧尽江早就注意到了这里。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阿豪探进头来:“江哥,洛秋,前面忙不过来了。”
萧尽江点点头,起身往外走。经过洛秋身边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压得很低:“别总像朵要被折断的花,你没那么脆弱。”
洛秋愣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手里还攥着那瓶红花油。药油的气味在鼻尖萦绕,混着风衣上残留的雪松冷香,像某种隐秘的印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红痕还在,却己经不那么疼了。指尖的红纹渐渐褪去,像花瓣舒展开来。他忽然想起萧尽江的话,想起他说“你没那么脆弱”。
或许,他真的可以不用总那么害怕。
回到吧台时,洛秋把萧尽江的风衣叠好,放在角落的柜子上。阿豪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刚才多亏了江哥,那老王八蛋在这一带出了名的好色,以前好几个服务生都被他欺负过,没人敢管。”
洛秋没说话,只是看着角落的卡座。萧尽江己经回到了那里,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可洛秋总觉得,有一道目光隔着喧嚣的人群,落在他身上,像层无形的屏障,温柔,却又带着不容侵犯的力量。
打烊后,洛秋抱着叠好的风衣,走到萧尽江面前。“谢谢您的风衣。”
萧尽江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颈后,那里的红痕透过衣领隐约可见。“穿着吧,晚上冷。”
“不用了,我不冷。”洛秋把风衣递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萧尽江没接,只是看着他:“拿着,就当是……给我看店的酬劳。”
洛秋愣住:“看店?”
“嗯。”萧尽江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看你在这儿,就觉得这酒吧没那么吵了。”
洛秋的脸颊忽然发烫,像被夕阳晒暖的花瓣。他没再推辞,抱着风衣走出酒吧。夜风带着秋的凉意,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把风衣往身上裹了裹,雪松的冷香萦绕在鼻尖,让他想起萧尽江的手,想起他说“你没那么脆弱”。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月亮很亮,清辉落在他身上,像给这株习惯了蜷缩的兰草,镀上了层淡淡的光。或许,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在看着他,在告诉他,不用再害怕被风雨折断。
而角落的卡座里,萧尽江看着少年裹紧风衣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他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查一下王坤最近的动向,让他以后别出现在‘九月’附近。”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他熄灭屏幕,目光落在吧台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只有灯光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他总觉得,刚才那个蜷缩的身影,那双眼干净又倔强的眸子,己经像株悄然扎根的秋榜,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角落。
有些关注,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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