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后台的换衣间里，洛秋扶着铁皮柜想站稳，可眼前的光影突然拧成一团乱麻，耳边的音乐和喧闹都像隔了层厚厚的棉花。他下意识想抓住什么，指尖却只捞到一片冰凉的空气，下一秒，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去——预想中的磕碰没有到来，他落入一个带着雪松味的怀抱，熟悉得让他瞬间松了弦。
“洛秋？”萧尽江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慌。
洛秋想睁眼，眼皮却重得粘在一起，只能含糊地哼了一声，意识像沉在温水里，慢慢往下坠。他感觉到自己被打横抱起，对方的手臂很紧，带着点发颤的力道，不像平时那样沉稳。
“怎么这么凉？”萧尽江的指尖划过他的后颈，语气里的惊惶又深了几分。
洛秋的颈后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白，像蒙了层薄霜，而那层薄霜下，正隐隐透出极淡的纹路——不是之前的红纹，是浅得近乎透明的白，像被月光拓印上去的兰花花瓣，一片叠着一片，沿着脊椎的方向浅浅蔓延，像朵正竭力舒展却被冻住的花。
萧尽江抱着他往休息室走，脚步快得带起风，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体温却低得吓人，连呼吸都带着点颤。他忽然想起洛秋偶尔失神时后颈的动作，想起他说“小时候总觉得后颈发凉”时躲闪的眼神，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钝钝地疼。
休息室的沙发刚被阳光晒过，带着暖意。萧尽江把洛秋放平躺好，扯过毯子裹住他，又翻出备用的暖水袋灌了热水，小心地塞进他颈后——那里的纹路还没褪，白得像雪，看得他眼睛发紧。
“醒了？”看到洛秋的睫毛颤了颤，萧尽江的声音立刻放软，指尖不敢碰那片纹路，只敢轻轻碰他的脸颊，“感觉怎么样？”
洛秋的眼睫上沾着点湿意，睁开的眼睛还蒙着层雾，看清是他，才慢慢松了眉，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后颈……又凉了……”
萧尽江的指尖猛地收紧，喉结滚了滚，才哑声问：“是不是……以前留下的？”
洛秋的眼神晃了晃，像被风吹动的烛火，最后还是蔫蔫地垂下，点了点头。后颈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带着熟悉的恐慌，让他不由自主往萧尽江身边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幼兽。
“是我爸。”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总说我‘不像个男孩’，说我‘整天对着花草蔫了吧唧’……有次他喝多了，手里攥着根铁衣架，说要‘打醒我这副样子’。”
萧尽江的手停在半空，指节泛白。
“我当时躲在衣柜里，他没找到我，就把气撒在院子里的兰花上。”洛秋的声音开始发颤，眼尾泛红，“那盆墨兰是我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被他用衣架抽得叶子全断了，花盆也砸了……我抱着断叶蹲在地上哭，他过来拽我的后颈，把我往墙上撞，说‘养你还不如养盆像样的花’。”
他抬手想碰后颈，却被萧尽江轻轻按住手腕。萧尽江的掌心滚烫，烫得洛秋瑟缩了一下，才听见他的声音，低得像含着冰：“他经常这么做？”
洛秋咬着唇没说话，只是睫毛上的水珠往下掉，砸在萧尽江的手背上，烫得像火。
“每次他动手，都拽后颈？”萧尽江又问，指尖克制着才没发抖。
“嗯……”洛秋的声音哽咽着，“他说这里‘软’，好拿捏……有时候冬天，打完就把我关在阳台，说‘让冷风给你醒醒脑’，后颈就一首凉，凉到骨子里……后来一紧张，这里就发烫，烫完又变凉，像有冰碴子……”
萧尽江低头看着他颈后那片淡得透明的兰花纹，忽然明白那不是什么花期预兆，是旧伤结的疤，是被冻过的根，是藏在“蔫了吧唧”外表下，连阳光都暖不透的寒。他小心翼翼地把暖水袋往洛秋颈后挪了挪，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
“以后不会了。”他的声音很沉，带着种近乎誓言的笃定，“你的后颈，以后只会有暖水袋，有我的手，有太阳晒过的毯子，再也不会沾着凉风，再也不会被人碰一下。”
洛秋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不是因为疼，是因为萧尽江说话时，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颈后的纹路，那触碰很轻，带着滚烫的温度，像要把那层薄霜、那片凉，一点点焐化在掌心里。
他往萧尽江怀里钻了钻，把脸埋在对方胸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后颈的凉意真的淡了些，那片兰花纹像是被这温度熨过，慢慢舒展开，透出点活气来。
休息室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落在洛秋颈后那片渐渐变得透明的纹路上。萧尽江抱着怀里的人，低头看着那片曾被寒凉浸透的皮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往后的每一个冬天，每一个可能发凉的时刻，他都要守在这里，做他的暖水袋，做他的阳光，做那个让他再也不用缩在角落发抖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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