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的火焰渐渐转成暗红，萧尽江起身添了块松木，火星噼啪溅起，映亮他眼底沉静的光。洛秋还窝在沙发角落，怀里抱着那只洗干净的羊绒毯，指尖无意识着上面未干的茶渍——那是他下午闯的祸，此刻却成了心口一点温热的印记。
“过来。”萧尽江的声音在木质地板上荡开，带着松脂的清冽。洛秋抬头时，看见他站在客厅另一侧的花架前，手里捧着只素陶花盆。盆里的秋榜开得正好，花瓣像被揉碎的晚霞，边缘泛着奶油似的柔光，偏巧名叫“喜洋洋”，红得热闹又憨首，倒和这名字相得益彰。
洛秋慢吞吞挪过去，目光落在花瓣上。他认得这种兰花，以前在洛建国那间漏雨的阳台见过，只是那株被烟蒂烫得只剩半片叶子，远没有眼前这盆精神。“秋榜……”他喃喃道，指尖悬在半空，不敢碰那层薄如蝉翼的花瓣。
“喜洋洋。”萧尽江把花盆递到他怀里，掌心托着盆底，像托着件易碎的珍宝，“花店老板说，这品种娇气，既怕晒又怕潮，得天天转着盆找散光。可你看，它该开的时候，一点不含糊。”
洛秋低头望着怀里的花，花瓣上还沾着层细密的水珠，想来是刚浇过水。他忽然想起下午在温室看到的景象——萧尽江蹲在花架前，拿着小喷壶一点点往花瓣缝隙里喷水，侧脸的线条在玻璃暖房的光晕里柔和得不像样，哪里有半分平时谈生意时的冷硬。
“我以前养过一盆野草。”洛秋的声音闷在花盆沿上，“就长在墙缝里，不用浇水不用管，下雨就疯长，开花像星星点点的白。后来洛建国嫌它碍事，一锄头刨了……”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秋榜的花瓣，“那时候觉得，野草比谁都厉害。”
萧尽江没接话，只是走到酒柜旁，取了两只玻璃杯，倒了温水递给他一杯。“你看这秋榜，”他靠着花架，目光落在花瓣上，“它得有人天天伺候，转盆、喷水、控温，娇气到极点。可这花色，这花型，野草开得出来？”
洛秋捧着花盆，忽然笑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湿意，倒比怀里的“喜洋洋”更添几分活气。“所以您是说，我是野草？”
“我是说，”萧尽江接过他手里的空杯，指尖擦过他的手腕，带着瓷器的凉意，“花有花的活法。野草有野草的韧劲，名花有名花的讲究。你不必想着自己该是什么样子，洛秋就是洛秋，不是谁的影子，也不用学谁的活法。”
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秋榜的花瓣，动作比对待合同文件时轻柔百倍。“这花刚送来时蔫得快掉瓣，我还以为养不活。后来发现，它不是蔫，是没适应这里的光。转着圈找着舒服的角度，这不就开了？”
洛秋把花盆抱得更紧了些，花瓣蹭到脸颊，软得像团云。“那……我要是一首找不着舒服的角度呢？”
“那就慢慢找。”萧尽江的声音落在火光里，温得像融化的蜂蜜，“我这地方大，总有你待着舒服的角落。实在不行，我陪着你转。”
壁炉的光爬上秋榜的花瓣，红得愈发透亮。洛秋忽然觉得，自己这株“野草”，好像也慢慢找到了适合扎根的土壤。不必硬撑着学谁的挺拔，也不用藏起满身的刺，就这么带着点倔强的韧劲，慢慢舒展枝叶——毕竟，连娇气的秋榜都能在这儿开花，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夜深时，他把“喜洋洋”摆在床头，花瓣上的水珠还没干，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萧尽江替他掖被角时，他忽然抓住对方的手腕，声音带着点刚冒头的勇气：“明天……能教我转盆吗？”
萧尽江笑着应了声“好”，指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黑暗里，秋榜的香气漫了开来，混着松木燃烧后的余温，成了这个夜晚最温柔的背景音。洛秋摸着花瓣想，或许人和花一样，不必强求长成别人眼里的样子，能在喜欢的地方，按着自己的节奏开花，就己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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