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西章：追兵踪迹
漠北的风总带着股凛冽的劲儿，尤其到了傍晚，卷起草原上的枯草碎屑，打在帐篷的毛毡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蓝陌颖正坐在帐篷里，借着夕阳透过毡缝的微光，将晒干的草药分类装进布囊——这些都是她白天跟着部落妇女去后山采的，有止血的，有消炎的，还有几株罕见的“雪绒草”，是漠北特有的补药，正适合给墨辰轩调理旧伤。
帐篷门帘被轻轻掀开，一股寒气裹着草屑钻进来，蓝陌颖抬头，就见墨辰轩走了进来。他身上还沾着夕阳的余晖，玄色的短打外罩着件牧民送的羊皮坎肩，肩上扛着一捆刚劈好的木柴，额角沁着薄汗，显然是刚从部落的柴房回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蓝陌颖放下手中的草药，起身想去接他肩上的木柴，却被墨辰轩侧身避开。
“族长说柴够了，让我早些回来歇着。”墨辰轩将木柴靠在帐篷角落，转身时目光落在她手边的布囊上，眼神软了软，“又在收拾草药？”
“嗯，”蓝陌颖点头，拿起一株雪绒草递给他看，“你看，今天运气好，采到了这个，熬成汤给你喝，对你的旧伤好。”她指尖捏着雪绒草白色的绒花，眼底闪着细碎的光——自从解决了水荒，部落里的日子安稳了许多，墨辰轩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拼命，她也能安心地为他调理身体，这样的日子，是她从前在皇宫里连想都不敢想的。
墨辰轩走过去，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动作自然又温柔。这些日子在部落里，没有了宫墙的束缚，没有了君臣的隔阂，他对她的亲近，也渐渐少了几分克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眼底的笑意，也能体会到这份安稳带来的暖意，只是心底深处，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像根细刺，扎在那里，让他无法彻底放松。
“别太累了，”他轻声说，“草药够吃就行，不用天天去采。”
“不累，”蓝陌颖笑了笑，将雪绒草放回布囊，“跟着部落的婶子们一起去，就当是散步了。对了，今天阿古拉婶子还教我做了奶疙瘩，你要不要尝尝？”她说着，从旁边的木盘里拿起一块淡黄色的奶疙瘩，递到墨辰轩嘴边。
墨辰轩没有犹豫，张口咬了一小块。奶疙瘩带着股浓郁的奶香，初尝有些酸，细细品又能尝到一丝甜，是他从未吃过的味道。他看着蓝陌颖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吃。”
蓝陌颖眉眼弯得更厉害，正要再说些什么，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牧民们略显慌乱的呼喊。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部落里自从解决了水荒，一首很安稳，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动静？
墨辰轩率先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撩开一角门帘往外看。只见部落的广场上，几个牧民正围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那小伙子浑身是土，裤腿还破了个大口子，脸上满是焦急，正对着围上来的人说着什么，手还不住地往草原东边的方向指。
“怎么了？”蓝陌颖也走了过来，轻声问。
墨辰轩眉头微蹙，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听着那小伙子的话，虽然对方说的是漠北语，但这些日子在部落里耳濡目染，他也能听懂个大概。那小伙子似乎是部落里负责放哨的牧民，今天去东边的山口巡逻，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就在这时，族长拄着拐杖，快步走到广场中央，对着那小伙子沉声问道：“巴图，你慢慢说，到底看到了什么？”
被叫做巴图的小伙子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还是有些发颤：“族长，我在东边的山口，看到了……看到了中原人的马蹄印！还有，还有他们留下的旌旗碎片，上面绣着……绣着大靖的龙纹！”
“什么？！”
广场上的牧民们瞬间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脸上满是震惊和愤怒。大靖的军队，几年前曾入侵过漠北，烧杀抢掠，很多牧民的亲人都死在那场战乱里，对中原朝廷，他们有着深入骨髓的恨意。
墨辰轩的心猛地一沉，攥紧了腰间的刀柄。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皇帝没有放弃追杀他们，竟然真的查到了漠北草原。
蓝陌颖也脸色发白，她紧紧抓住墨辰轩的衣袖，指尖冰凉：“是……是冲我们来的，对不对？”
墨辰轩回头看她，见她眼底满是慌乱，心里一阵疼惜，却还是点了点头：“应该是。他们顺着我们的踪迹，找到这里来了。”
广场上的骚动还在继续，族长脸色凝重地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了墨辰轩和蓝陌颖的方向。他拄着拐杖，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部落里的长老。
墨辰轩知道族长要说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松开蓝陌颖的手，上前一步，对着族长躬身行礼：“族长，此事因我二人而起，不该连累部落。我们……”
“你想说什么？”族长打断他的话，声音虽然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想说，你们要离开？”
墨辰轩抬头，迎上族长的目光，坦诚地点了点头：“是。追兵是冲我们来的，他们若知道我们在部落里，定会对部落动手。我们不能因为自己，让族人陷入危险。”
他说的是实话。皇帝派来的追兵，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精锐，若是为了抓他们，真的对部落开战，以部落的实力，根本抵挡不住。他和蓝陌颖欠部落的己经够多了，不能再让部落因为他们，遭受灭顶之灾。
蓝陌颖站在一旁，虽然心里舍不得部落的族人，舍不得这里的安稳日子，但也知道墨辰轩说得对。她咬了咬唇，走到墨辰轩身边，对着族长轻声说：“族长，多谢您和族人这些日子的收留和照顾。只是我们不能连累大家，我们会尽快离开。”
族长看着他们，沉默了许久，突然叹了口气。他伸手拍了拍墨辰轩的肩膀，目光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你们以为，你们走了，那些中原人就会放过部落吗？”
墨辰轩一怔，没明白族长的意思。
“那些中原人既然找到了这里，就己经知道你们在部落里，”族长缓缓说道，“你们若走了，他们只会认为是部落把你们藏起来了，到时候，他们照样会对部落动手，甚至会比之前更狠。”
蓝陌颖也愣住了，她之前只想着不能连累部落，却忘了这一层。追兵既然己经查到了部落的位置，就算他们离开了，部落也未必能置身事外。
“那……那怎么办？”蓝陌颖有些慌乱地看向墨辰轩，又看向族长，“总不能让部落因为我们，跟中原的追兵开战吧？部落的族人……”
“开战又如何？”族长突然提高了声音，目光扫过周围围拢过来的牧民，“我们漠北的人，从来不怕打仗！当年大靖的军队来犯，我们没有怕；现在他们再来，我们照样不怕！”
周围的牧民们也纷纷附和起来，有人举起手中的马鞭，有人握紧了腰间的弯刀，脸上满是激昂的神色：“族长说得对！我们不怕他们！”“跟他们拼了！”“不能让他们欺负到我们头上！”
蓝陌颖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没想到，部落的族人竟然会这么维护他们，明明他们是“外来者”，明明他们是“麻烦的根源”，可族人们却愿意为了他们，跟强大的中原追兵对抗。
墨辰轩也深受触动，他看着族长和族人们坚定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他原本以为，自己和蓝陌颖这辈子，只能在逃亡中度过，只能永远活在宫墙的阴影下，却没想到，在这遥远的漠北草原，能得到这样一群人的真心相待。
“族长，族人们，”墨辰轩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多谢你们。只是……”
“没有只是！”族长打断他，语气坚定，“你们是部落的恩人，是你们帮我们找到了泉眼，解决了水荒。现在你们有难，我们怎么能不管？”他转身对着族人们大声说道，“从今天起，墨辰轩和蓝陌颖，就是我们部落的一员！谁要想伤害他们，就得先踏过我们的尸体！”
“踏过我们的尸体！”族人们齐声呐喊，声音在草原上回荡，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墨辰轩看着眼前的一切，再也说不出“离开”的话。他转头看向蓝陌颖，见她眼中含着泪，却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他们不用走了，他们在这里，有了愿意并肩作战的伙伴，有了真正的“家人”。
夕阳渐渐落下，将草原染成一片金红色。墨辰轩握紧蓝陌颖的手，对着族长和族人们郑重地躬身行礼：“多谢族长，多谢各位族人。若追兵真的来了，我墨辰轩，定与大家一同作战，誓死守护部落！”
蓝陌颖也跟着躬身，声音坚定：“我也会尽我所能，为大家疗伤，为部落出力！”
族长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拄着拐杖，转身对着族人们说道：“好了，大家都去准备吧！多派些人去东边的山口放哨，密切关注追兵的动向！其他人，把武器都磨利，把草药都备好，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族人们齐声应和，纷纷散去，开始忙碌起来。广场上的骚动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却有序的氛围。
墨辰轩和蓝陌颖站在帐篷前，看着族人们忙碌的身影，相视一笑。虽然他们知道，接下来可能会面临一场恶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他们的心里，却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和恐惧，反而多了几分坚定和勇气。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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