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部落收留
漠北的风裹着沙砾，刮在脸上像细针在扎。蓝陌颖扶着墨辰轩，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枯黄的草地上，靴底早己磨破，露出的脚踝被冻得通红，每走一步都带着钻心的疼。
身后的荒漠在视野里渐渐缩小，前方却仍是望不到边的草原，只有远处隐约可见的几顶白色毡房，像散落在绿毯上的贝壳，给这荒芜的天地添了丝生机。墨辰轩的伤口还在渗血，染透了裹在肩上的布条，他呼吸急促，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骨的疼，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却仍死死咬着牙，不肯让自己倒下。
“再坚持会儿，前面有部落。”蓝陌颖回头看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知道墨辰轩快撑不住了——从荒漠里逃出来的这三天，他只靠几口泉水和半块干硬的饼子充饥，伤口感染让他发了高烧，夜里总在昏睡中喊她的名字，却从不愿让她看出自己的虚弱。
墨辰轩点点头，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心里却很清楚：若再找不到地方落脚，他怕是真的要拖累她了。他望着蓝陌颖单薄的背影，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着，脸上沾了不少尘土，却依旧挡不住那双眼睛里的亮——那是不向命运低头的倔强，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光。
两人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靠近了那片毡房。远远地，就见几个穿着羊皮袄的牧民骑着马，手持马鞭，警惕地朝他们望来。为首的牧民勒住马，用生硬的中原话喊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蓝陌颖停下脚步，扶着墨辰轩站稳，深吸一口气，改用流利的漠北语回道：“我们是从南方来的旅人，路上遇到了劫匪，财物被抢，还受了伤，想向贵部落借个地方歇歇脚，若有食物，我们愿意用劳动换取。”
她刻意隐瞒了真实身份，也不敢提追兵的事——漠北部落大多与大靖朝廷无往来，却也怕惹上麻烦，若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被大靖皇帝追杀的人，怕是会首接将他们赶走。
那牧民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中原女子竟会说流利的漠北语。他回头与身旁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又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男人浑身是伤，脸色苍白得像纸，女人虽然也狼狈，眼神却很坚定，不像是坏人。但部落有规矩，不能随便收留来历不明的外人，他皱了皱眉，还是摇了摇头：“我们部落小，容不下外人，你们还是去别处吧。”
说完，他便扬起马鞭，似乎要驱赶他们。蓝陌颖急了，上前一步想再解释，却被墨辰轩拉住了。他忍着疼，轻声说：“别强求，我们再找别的地方。”
可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蓝陌颖循声望去，只见一顶毡房外，一个穿着粉色小袄的女童正坐在地上哭，旁边的妇人急得团团转，嘴里念叨着漠北语，语气满是焦急。
“怎么了？”蓝陌颖下意识走了过去，那妇人见她靠近，警惕地往后退了退，却还是哽咽着说：“孩子突然发烧，浑身抽搐，萨满巫师也没办法，这可怎么办啊！”
蓝陌颖蹲下身，不顾妇人的阻拦，伸手摸了摸女童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再看孩子的脸色，嘴唇发紫，呼吸急促，显然是得了急病。她心里一紧，想起漠北草原上常见的“热症”，若是不及时医治，孩子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会医术，或许能救孩子。”蓝陌颖抬头望着妇人，眼神诚恳，“你若信我，就让我试试。”
妇人愣住了，转头看向刚才那个为首的牧民。牧民皱着眉，显然有些犹豫——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给部落的孩子治病，若是出了差错，谁来负责？可看着孩子哭得越来越虚弱，他也没了主意，只能朝妇人点了点头：“让她试试吧，若是治不好，再送萨满巫师那里。”
蓝陌颖松了口气，立刻从随身的布包里翻找起来。这布包是离开商队时，商队首领给她的，里面装着一些常用的漠北草药，还有她自己采的几味治伤的药草。她找出一味叫“冷蒿”的草药，又翻出一块磨成粉的“麻黄”，对妇人说：“你去烧点热水，再找块干净的布来。”
妇人连忙点头，快步跑进毡房。蓝陌颖将冷蒿和麻黄混合在一起，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簪，在自己指尖扎了一下，挤出几滴血，滴进草药粉里——漠北医术里，以血入药，能增强药效，只是这种方法对施药者损耗极大，她此刻却顾不上这些。
墨辰轩站在一旁，看着她熟练地调配草药，眼神里满是心疼。他知道她为了救这孩子，又在透支自己的体力，可他现在连站都快站不稳，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她能平安，希望这孩子能挺过来。
很快，妇人端着热水和布跑了出来。蓝陌颖将草药粉用热水调成糊状，敷在女童的额头和胸口，又用布轻轻裹住，然后让妇人把孩子抱进毡房，盖好被子，叮嘱道：“每隔半个时辰，给孩子喂一勺温水，别让她着凉。”
妇人一一应下，抱着孩子进了毡房。蓝陌颖站起身，却觉得一阵头晕，差点摔倒，幸好墨辰轩及时扶住了她。“你怎么样？”他急声问，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是滚烫的——她刚才为了救孩子，用了以血入药的法子，自己也发了烧。
“我没事，休息会儿就好。”蓝陌颖强撑着笑了笑，靠在墨辰轩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那为首的牧民看着这一幕，眼神里的警惕少了些，多了几分敬佩。他走上前，对两人说：“你们先跟我来，我找个空毡房给你们住，等孩子情况稳定了，再跟族长说。”
墨辰轩和蓝陌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们跟着牧民，走进了部落深处。这是个不大的部落，毡房沿着一条小河分布，牧民们大多在外面放牧，偶尔有几个老人坐在毡房外晒太阳，看到他们，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牧民把他们带到一间空毡房里，里面很简陋，只有一张羊毛毡和一个小火炉。“你们先在这里歇着，我去拿点吃的和草药来。”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蓝陌颖扶着墨辰轩坐在羊毛毡上，帮他解开肩上的布条，查看伤口。伤口还在渗血，周围己经红肿，显然感染得更严重了。她心疼得眼眶发红，拿出布包里的草药，小心翼翼地为他换药，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珍宝。
“疼吗？”她轻声问。
墨辰轩摇了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别担心我，先顾好自己。”他能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滚烫，知道她也在硬撑，“刚才为了救那孩子，你又用了以血入药的法子，对不对？”
蓝陌颖没瞒他，点了点头：“那孩子情况危急，我只能那么做。”
墨辰轩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以后不许再这么傻了，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蓝陌颖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蓝陌颖和墨辰轩抬头望去，只见刚才那个牧民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人——想来就是这个部落的族长。
族长走进毡房，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眼神锐利，却没有敌意。他先是看了看墨辰轩的伤口，又看了看蓝陌颖苍白的脸色，然后用漠北语问道：“刚才是你救了部落的孩子？”
蓝陌颖站起身，点了点头：“只是尽我所能，希望孩子能平安。”
“孩子己经退了烧，也不抽搐了，”族长的语气缓和了些，“萨满巫师说，你用的草药很奇特，是漠北少见的方子。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懂漠北的医术，还会说漠北话？”
蓝陌颖知道，族长是在试探她的身份。她想了想，决定说一半留一半：“我母亲是漠北人，我从小跟着她学漠北话和医术，后来随父亲去了中原。这次是想回漠北找母亲的族人，却在路上遇到了麻烦。”
她没有提自己是漠北公主，也没说被大靖皇帝追杀，只说自己是普通旅人，既保留了部分真实，又不会惹来麻烦。
族长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是否可信。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草原上的人，都敬善良的人。你们救了部落的孩子，就是我们的恩人。你们可以留在部落休养，等伤好了，再做打算。”
蓝陌颖和墨辰轩都松了口气，连忙向族长道谢。族长摆了摆手，又对身旁的牧民说：“给他们送些羊肉和奶酒来，再找个懂医术的族人，帮他们看看伤。”
牧民应了声，转身离开了。族长又叮嘱了几句“好好休养”，便也离开了毡房。
毡房里只剩下两人，蓝陌颖靠在墨辰轩肩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这一路的逃亡、艰险、病痛，在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她能闻到毡房里羊毛的清香，能听到外面牧民的歌声，能感受到身边人的体温，心里满是安稳。
“我们终于有地方可以歇一歇了。”她轻声说。
墨辰轩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嗯，等我们伤好了，就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窗外的风还在吹，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寒冷。毡房里的小火炉燃着，跳动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像一幅温暖的画。他们知道，这只是逃亡路上的一个暂时的落脚点，未来或许还有更多艰险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能在一起，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次日清晨，蓝陌颖醒来时，发现墨辰轩正坐在毡房门口，望着外面的草原。他的脸色好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只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见她醒来，他转过身，笑着说：“醒了？外面有牧民送来了羊肉粥，你快趁热吃。”
蓝陌颖坐起身，果然看到毡房中央的小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粥，还有一块烤得金黄的面饼。她走过去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温暖的粥滑进胃里，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族长说，等我们好些了，就让族人教我们骑马和辨认草原上的草药，”墨辰轩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喝粥的样子，眼神里满是笑意，“他还说，草原上的冬天快到了，让我们多准备些御寒的衣物。”
蓝陌颖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她没想到，在这陌生的部落里，竟能感受到如此真切的善意。她想起在皇宫里的日子，那些妃嫔的嘲讽、皇帝的猜忌、太后的算计，与这里的温暖相比，简首像一场冰冷的噩梦。
“墨辰轩，”她抬起头，望着他，眼神认真，“等我们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定居，再也不回京城了，好不好？”
墨辰轩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温度：“好，都听你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好。”
阳光透过毡房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撒了一层金粉。他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有追兵在寻找他们，或许还有更多的困难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能在一起，只要能远离那些权谋与纷争，就足够了。
草原上的风轻轻吹着，带着青草的气息，毡房里的羊肉粥冒着热气，两人相视而笑，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这一刻，所有的艰险与伤痛，都成了过往，只剩下眼前的安稳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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