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凝视、画布审讯与管家的敲门声
空气凝固了。
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缩，变得沉重而黏腻，压迫着路克的每一次呼吸。晨光依旧明亮，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舞台追光灯，将画室中央那双骤然转变的暗红眼眸映照得清晰无比，妖异而危险。
薇拉——不，此刻占据这具娇小身体的，是那个红酒御姐。她甚至没有改变站姿，只是周身的气场己然天翻地覆。慵懒、锐利、深不可测，那嘴角噙着的微妙弧度，不再是少女的狡黠，而是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我们刚才……聊到哪里了？路克·贝斯特先生？”
她的声音低沉丝滑，带着刚刚被唤醒的沙哑，每一个音节都像羽毛轻轻搔刮过心脏，却带来冰凉的战栗。她不再叫他“小裁缝”，而是连名带姓，强调着距离感和掌控感。
路克的心脏在骤停一瞬后，开始疯狂擂鼓，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他怀疑对方都能听见。他的脚踝隐隐作痛，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大脑飞速旋转，却一片混乱。承认？装傻？还是……
“我们……”路克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在聊……画画。薇拉小姐您邀请我来……画画。”他试图抓住那根看似安全的稻草。
“画画？”御姐薇拉轻轻挑眉，缓步向前。她的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画室里发出清晰的“叩、叩”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路克紧绷的神经上。她走到路克那幅胡乱涂了几笔蓝色色块的画布前，瞥了一眼，红眸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真是……充满‘灵感’呢，贝斯特先生。”她拖长了语调，指尖划过那抹出界的蓝色，沾染了一点颜料，然后毫不在意地捻了捻，“不过，我指的似乎不是这个。”
她抬起眼，暗红色的目光再次锁定他，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我好像记得，在我喝‘水’之前，我们正提到……古堡里那些‘有趣’的角落？比如……”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极其缓慢地扫过路克的身体，最终停留在他装着那片残页的裤子口袋上。
“比如，某些不请自来的小老鼠，可能会误入的地方？”
路克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她知道了！她果然知道了！阿尔伯特肯定告诉她了！甚至……那只白鸽，那杯水，这个突如其来的“红酒时间”，根本就是设计好的！这是一个审讯！而他还傻乎乎地以为能蒙混过关！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同时，一股被戏弄、被置于绝境的不甘和微弱的怒火也升腾起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御姐薇拉的眼睛。她红眸中的玩味更深了，甚至带上了一丝愉悦，仿佛终于看到了期待己久的反应。
“哦？”她拖长了声音，一步步逼近，“看来，我们的小裁缝，似乎真的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小秘密？不属于你的……小东西？”
路克被她逼得后退了一步，脊背抵在了冰冷的画架边缘，退无可退。浓烈的红色眼眸近在咫尺，那里面翻涌着他无法理解的深邃情绪和绝对的控制欲。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路克嘴硬道，声音却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不知道？”御姐薇拉轻笑一声，那笑声低沉而魅惑，却毫无温度。她伸出手，并非首接去掏他的口袋，而是用那沾着蓝色和些许红色颜料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路克紧捂着口袋的手背上。
冰凉的触感让路克一颤。
“撒谎可不是好习惯，设计师先生。”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般的危险气息，“在这里，每一个不属于它的东西，我都知道。每一丝异常的气味，都逃不过我的感知。尤其是……经历了昨夜小小的‘骚动’之后。”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透过布料感受到下面那张纸的轮廓。
“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她微微倾身，红唇几乎要贴到他的耳边，呼出的气息带着一丝极淡的、奇异的果香和酒醇，“让我帮你？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一张纸，能让你宁愿拖着伤腿半夜折腾，也要藏起来？”
路克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能感觉到口袋里的纸片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皮肤生疼。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借口和谎言在对方那洞悉一切的红眸注视下都显得苍白可笑。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松开的那一刻——
“叩、叩、叩。”
画室的门被敲响了。
声音平稳、克制，带着阿尔伯特一贯的节奏感。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如同一声警钟，瞬间打破了画室内几乎令人窒息的对峙氛围。
御姐薇拉的动作顿住了。她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不悦的情绪，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她缓缓首起身，拉开了与路克那过分接近的距离，目光却依旧锁死在他身上，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暂时收回了利爪，但狩猎并未结束。
“进来。”她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慵懒腔调，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门被推开，阿尔伯特端着一个小银盘走了进来。盘子里放着一壶刚泡好的红茶、两个精致的瓷杯，还有一小碟新鲜出炉、散发着奶香和果酱香气的司康饼。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房间，在路克苍白的脸色、紧绷的身体以及薇拉那明显处于“红酒状态”的暗红眼眸上短暂停留，然后如同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微微躬身。
“小姐，贝斯特先生。打扰了。考虑到二位创作可能需要补充精力，准备了简单的茶点。”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路克几乎要下去。阿尔伯特的到来，像是一道赦令，暂时将他从悬崖边拉了回来。他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溺水的危机。
御姐薇拉瞥了一眼茶盘，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路克，红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她忽然又笑了，那笑容变得意味不明。
“来得正好，阿尔伯特。”她慢条斯理地说，转身走向旁边放着鲜红颜料的小桌，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慢悠悠地擦拭着指尖的颜料，仿佛刚才那步步紧逼的危险只是路克的幻觉。
“我们的客人，”她背对着他们，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似乎对我诺克缇斯家的‘艺术收藏’格外感兴趣，甚至到了……废寝忘食，夜半寻宝的地步。”
阿尔伯特将茶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动作一丝不苟。他灰蓝色的眼睛看向路克，那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
“是吗？”管家语气平淡地回应，“古堡年代久远，确实散落着一些被遗忘的旧物。贝斯特先生若是感兴趣，或许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参观请求，而非在夜间独自探索，以免……发生意外。”他话中有话，既是说给路克听，似乎也是说给薇拉听。
路克感到脸颊发烫，无地自容。
御姐薇拉擦干净手，转过身，重新端起那杯阿尔伯特刚倒好的红茶。氤氲的热气暂时模糊了她眼底的暗红。她吹了吹气，抿了一口。
“说得对，阿尔伯特。”她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落回路克身上，那审视的意味并未减少，却多了一层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耐心，“那么，路克·贝斯特先生……”
她拖着语调，仿佛在品尝他的名字。
“你是选择现在，在我们忠诚的管家见证下，主动分享你找到的……‘小惊喜’？还是……”
她红唇微启，露出一个甜美却令人脊背发凉的微笑。
“继续玩这个……‘你藏我找’的幼稚游戏？我很乐意奉陪，只是……”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他的伤脚，“你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允许呢。”
阿尔伯特静立一旁，如同沉默的审判者，等待着路克的回答。
所有的退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路克的手心全是汗。他能感觉到口袋里那片残页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交出去？会面临什么？不交？这个红酒状态的薇拉和深不可测的阿尔伯特，会怎么做？
画室里，茶香、颜料味和无声的威胁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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