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识、猜忌与红酒下的审判
“路克？！路克·贝斯特？！老天！真的是你？！……”
艾利斯那充满活力、毫无边界感的惊呼声，像一颗炸弹在凝滞的空气里爆开，震得路克耳膜嗡嗡作响。
完了。彻底完了。
路克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手指一松，昂贵的黑纱和剪刀差点一起掉在地上。他眼睁睁看着艾利斯那张写满“他乡遇故知”狂喜的脸，大脑疯狂运转，却搜刮不出一句能解释当前状况的台词。
他怎么解释？说他被一个神秘病娇少女（及其红酒御姐版）“邀请”留在古堡玩设计游戏？说这位少女可能身负诡异能力且古堡藏着不能外传的秘密？说旁边那位老管家眼神能杀人？
任何解释都只会让情况更糟。
他的目光惊恐地转向薇拉。
薇拉的表情己经彻底结冰。方才那一瞬间的惊惧如同幻觉般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审视。她站在阴影边缘，那双大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是像扫描仪器一样，极快地、极冷地在亢奋的艾利斯和面无人色的路克之间来回移动。
她原本自然下垂贴在裙摆的手，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指尖似乎更贴近了那隐藏着危险的裙褶。路克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哦？”薇拉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甜腻的拖腔，但底下渗出的寒意却让室内的温度骤降了几度。“原来……是贝斯特先生的……朋友？”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路克脸上，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最好有一个完美的解释。
阿尔伯特悄无声息地上前半步，并非完全挡住艾利斯，却是一个能瞬间制止任何突发状况的位置。他灰蓝色的眼睛冷静地观察着艾利斯，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危险等级和处理方式。
“哇哦！这位是……古堡的小公主吗？太有范儿了！”艾利斯却完全没感受到这致命的低气压，他的注意力又被薇拉吸引了过去，眼神里充满了摄影师发现绝佳模特的惊艳，“这气质！这氛围！路克你小子可以啊！躲在这里给这么一位……呃……哥特洛丽塔风的缪斯搞创作？怪不得系里那点小项目你看不上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甚至还试图从那个湿透的巨大背包里往外掏什么东西：“这简首是宝藏之地！我得拍几张……我的相机呢……虽然进水了但说不定……”
“艾利斯！”路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劈叉，“别动！什么都别拿！”
艾利斯被他吼得一怔，掏东西的动作停在半空，茫然地看向他：“啊？怎么了路克？你脸色好难看，像见了鬼一样……这里虽然像恐怖游戏场景，但还挺安全的吧？”他说着，还求证似的看了看阿尔伯特和薇拉。
阿尔伯特面无表情。薇拉嘴角极细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残忍。
路克简首想冲上去捂住他那张闯祸的嘴。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向薇拉，试图解释，声音干涩得发颤：“薇、薇拉小姐……这位是艾利斯·格林，我的大学同学，他……他学摄影的，性格有点……脱线！他绝对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迷路了，来避雨！雨停了马上就走！”
他刻意强调了“大学同学”、“避雨”、“马上走”，试图划清界限，表明艾利斯只是一个无足轻重、很快就会消失的意外。
“大学同学？”薇拉重复了一遍，声音里的甜腻更重了，红眸微微眯起，看向路克，“贝斯特先生，从未听你提起过呢……原来你和‘外面’的联系，如此紧密？”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高跟鞋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叩击声，如同敲在路克的心尖上。
“我……我只是……”路克语无伦次。
“只是什么？”薇拉逼近一步，虽然身高不及路克，但那强大的、混合着红酒气息的压迫感却让他几乎窒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向我这个‘古堡里的小公主’汇报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是说……一首在等待着某个时机，好和你的‘旧识’里应外合？”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但指控的内容却让路克如坠冰窟。
“没有！绝对没有！”路克急声否认，额头渗出冷汗，“我根本不他知道会来这里！这纯粹是意外！阿尔伯特先生可以作证！他是追无人机掉下来的！”
阿尔伯特适时地微微躬身，语气平稳无波：“是的，小姐。这位格林先生的说法确实如此。他的设备看起来也像是意外坠毁。”
阿尔伯特的话客观陈述了事实，暂时没有火上浇油，但也绝没有替路克开脱的意思。
薇拉的红眸在路克惊慌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然后，她忽然侧过头，对阿尔伯特吩咐道：“阿尔伯特，带这位……湿透了的‘格林先生’去客房收拾一下。找几件干衣服给他。总不能……让客人一首穿着湿衣服说话。”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正常了些，甚至带上了一点女主人的礼貌，但那眼底的冰冷并未融化。
“是，小姐。”阿尔伯特领命，对着还有些懵懂的艾利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格林先生，请随我来。”
“哦？哦！太好了！谢谢！你们真是好人！”艾利斯立刻高兴起来，毫无心机地跟着阿尔伯特就往门外走，还回头冲路克挤挤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你这家伙待会老实交代！”
路克看着他那完全不知自己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背影，心脏抽搐着。
画室里只剩下路克和薇拉。
门被阿尔伯特轻轻带上。
寂静重新降临，但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薇拉没有立刻说话。她缓缓踱步到小几旁，那里还放着之前那瓶喝了一半的红酒和一只空杯。她拿起酒瓶，殷红的液体缓缓注入晶莹的酒杯，那声音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路克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感觉自己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
薇拉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刻喝。她转过身，倚在桌边，晃动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目光低垂，看着酒液挂壁形成的瑰丽痕迹。
“大学同学……摄影系……追着无人机能找到这里……”她轻声地、一条条地复述着，像是在梳理线索，“真是……太巧了，不是吗？路克·贝斯特先生？”
她抬起眼，红眸在酒精和阴影的映衬下，流转着一种莫测的光。
“你说，我该相信这是一个纯粹的、无害的意外吗？”她抿了一口红酒，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如刀，“还是该相信……这是命运送来的一个有趣的‘变量’，用来测试一下我的耐心，和你……所谓的‘诚意’？”
她放下酒杯，慢慢走向路克。红酒的气息随着她的靠近而弥漫开来，带着馥郁的果香和一丝危险的诱惑。
她在极近的距离停下，微微仰头看着脸色惨白的路克，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因为紧张而滚动的喉结。
“你说……”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我是该把他变成古堡花园里新的‘肥料’，来确保我的宁静不被打扰……还是该看看，你这个‘旧识’，到底能为我……带来怎样的‘乐趣’？”
她的指尖冰冷，触碰带来的战栗感瞬间窜遍路克全身。
审判的时刻，到了。而法官，是这位手握酒杯，笑容甜美却心思难测的暗夜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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