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生物钟让祁煜准时睁开了眼睛。
卧室里还是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勾勒出身边人安静的睡颜。
他小心翼翼地撑起身体，尽量不惊动她，刚想轻手轻脚地爬下床——
“啪嗒”一声，床头灯被按亮了。
柔和的光线洒满房间。
时清睡眼惺忪地侧躺着，一只手还搭在开关上，显然是被他的动作惊醒了。
祁煜动作一顿，脸上立刻浮现出歉意和一丝被抓包的无措：“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时清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慵懒，没什么情绪：“赶紧走。别让人看见。”她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拉高被子继续睡觉。
祁煜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乖乖点头，语气委屈巴巴：“嗯……那我走了……”
他轻手轻脚地爬下床，穿上那双极其不合脚的女士拖鞋，走路姿势显得有些滑稽，慢慢挪出了卧室，又轻轻带上了院门。
站在竹园门外，冰冷的石板路刺激着脚底。
他弯腰，从旁边茂密的冬青丛后面摸出自己藏好的、干干净净的男士拖鞋换上。
至于手里那双属于时清的拖鞋，他仔细地擦干净底下的灰尘，然后像抱着什么珍宝一样搂在怀里。
他当然不蠢，从菊园到竹园那么远，又是回廊又是石阶的，光脚跑过来？除非他想第二天脚底废掉。
昨晚那出“赤脚狂奔求安慰”的戏码，不过是他精心算计的苦肉计和增加可信度的道具罢了。
他抱着拖鞋，慢悠悠地晃回菊园，心情颇好地又睡了个回笼觉。
老爷子的寿诞并未大操大办，但以时家的地位，所谓“不请多少人”，也足以让京市顶尖的那一小撮人物悉数到场。
能收到时家请柬并亲自前来的，无一不是跺跺脚某个领域就要震三震的人物。
时清一大早就被管家请去了前厅。
客人陆续抵达，都需要先到主厅向老爷子道贺，寒暄几句，再由专人引至宴会厅。
时清作为时家实际上的掌权人，必须陪同在场，代表着时家的脸面和未来。
她穿着剪裁极尽完美的黑色丝绒长裙，妆容精致，气场全开，站在老爷子身边，与几位哥哥一起接待来宾。
得体的微笑，恰到好处的寒暄，一切无可挑剔，但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看出她眼底深处的不耐烦。
洛莉、周野等年轻一辈多是中午跟着自家长辈一同前来。
看到时清在前厅应付那些叔伯辈的大佬，他们很识趣地先去了宴会厅。
时清实在懒得再陪老爷子演这出“家和万事兴”的戏码，找了个借口：“爸爸，我去看看洛莉他们那边，年轻人得多交流。”老爷子挥挥手，算是同意了。
她刚在宴会厅的沙发区坐下，和洛莉、周野几人没聊几句，管家又找了过来，低声道：“小姐，老爷子请您过去一下。”
时清微微蹙眉，但还是站起身，跟着管家往主厅方向走。
老远就看见老爷子面前站着一家生面孔，但气度不凡——正是石油沈家的沈万山和他的儿女，沈阳、沈念之。
沈念之一看到时清，眼睛瞬间亮了，下意识就想扑过来，被她哥哥沈阳及时拉住。
老爷子和沈万山相谈甚欢的样子。看到时清过来，老爷子笑着向她招手：“清清，过来。”
时清慢悠悠走过去，语气平淡：“爸爸。”
老爷子笑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沈叔叔。”
时清没忍住，几乎要笑出声。
沈万山看起来最多五十出头，正值壮年，而老爷子己经年近七十，这声“叔叔”叫得……其心可昭。
她算是明白老爷子打的什么算盘了。
沈万山倒是很会做人，立刻接话，态度谦和：“时老爷子说笑了，我哪里敢在时总面前托大？叫名字就好。”
时清从善如流，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商业化的微笑：“沈总说笑了，在我们家，还是老爷子说了算。”
她西两拨千斤，把皮球踢了回去，既给了老爷子面子，也没真叫出那声“叔叔”。
老爷子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笑着对沈万山道：“年轻人有共同话题，让清清带令郎和令媛去那边年轻人堆里玩玩吧，我们老头子聊我们的。”
沈万山自然点头称好。
时清便对沈阳和沈念之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带两位……弟弟妹妹去那边坐坐。”
她刻意在称呼上停顿了一下，带着点玩味。
三人往沙发区走。沈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对时清道：“对不起啊，时总，是父辈们的意思……”
大家都是聪明人，刚才那场面，明显就是两家长辈有意撮合认识，甚至可能存了联姻的心思，只是谁也不敢、也不会明着对时清施压。
时清淡淡点头，没说什么，带着他们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祁煜就走了进来。
他今天也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混血的面孔和出众的身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洛莉一眼就看到他，惊讶地挑了挑眉，凑近时清低声道：“这种场合你还带着他？不太合适吧，清清？”
这种家族正式寿宴，带一个身份暧昧的伴侣出席，难免惹人闲话。
时清却笑了笑，不仅没避讳，反而朝祁煜招了招手。
祁煜看到她招手，脸上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毫不掩饰开心的笑容，几乎是小跑着屁颠屁颠地过来了，声音清朗：“怎么了，小姑姑？”
这一声“小姑姑”，让洛莉、周野等不知道内情的人都愣了一下。
时清这才仿佛刚想起来似的，对众人懒洋洋地解释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在带孩子啊。”
她指的是七年前祁煜刚被认回时家时她说的话。
洛莉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一下祁煜，咂咂嘴：“你家老二……能有这基因？”这长相气质，可比时家那几个歪瓜裂枣强太多了。
时清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有没有不重要。老爷子说他是谁的，他就是谁的，对不对？”她看向祁煜，像是在寻求认同。
祁煜立刻点头，笑容乖巧又带着点依赖：“小姑姑说得对。”
几人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随意聊了起来。
有时清坐镇，自然没有人会没眼色地过来刷存在感。
而祁煜的表现，则让在场的知情人周野和洛莉都暗自咋舌。
他极其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捧到时清手边，方便她弹烟灰。
等她抽完烟，又立刻接过烟头摁灭，放回原处。
看到桌上有新鲜的龙眼，他便自然地剥好，晶莹剔透的果肉递到时清嘴边。
时清吃完，他甚至伸出手心，在一旁等着接她吐出来的核……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无比自然，仿佛己经做过千百遍。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时清显然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有些享受这种无微不至的伺候，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劲，坦然接受着他的一切服务。
周野和洛莉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即使是以前和时清关系最亲近的周野，在人前也绝不敢、也不会做出如此……近乎卑微的伺候姿态。
这个祁煜……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又到底，是什么人？
祁煜却仿佛感受不到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他的所有注意力，似乎都只在时清一人身上。
仿佛能做她的“小狗”，就是全世界最幸福、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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