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婶子憋着一肚子气回了家，一进门就把蓝布褂子往炕上摔，对着孙叔劈头盖脸骂：“宋家那口子真是抠门到家！满桌的肉菜堵着门不让尝，我看他们家是发了横财，学那资本主义享清福呢！”
孙叔正啃着干硬的窝窝头，闻言眼睛一亮：“你说啥？他们家吃啥了？”
“吃啥？梅菜扣肉堆得跟小山似的，还有拳头大的肉丸子！我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谁家顿顿吃这个的！”孙家婶子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不是我说，乔乔那丫头平时闷不吭声，指不定在外头干了啥投机倒把的事，不然哪来的钱买那么多肉？”
这话像根引线，在孙婶心里炸开了花。她翻出件洗得发白的干部服套上，揣了两个窝窝头就往胡同口跑——那里常聚着些闲磕牙的老太太，最爱传这些家长里短。
孙家婶子揣着没捞着肉的气，一进胡同口就扎进了老太太堆里，拍着大腿嚷嚷：“你们是没瞧见！宋家今儿那桌菜，梅菜扣肉红得流油，狮子头跟拳头似的！乔乔那丫头在供销社当售货员，怕是借着职务之便，把紧俏货往自家搬呢！这不明摆着搞资本主义享乐吗？”
这话比先前的“投机倒把”更戳人——供销社售货员手里握着物资分配的便利，街坊们本就多几分留意，经她这么一说，猜忌的火苗“噌”地就窜高了。
“怪不得呢！前阵子我去买红糖，乔乔说没货，合着都留家里了？”
“可不是！她叔在厂里当组长，她自己在供销社，这权力搁一块，弄点肉蛋还不容易？”
谣言像泼了油的火，顺着胡同缝往家家户户钻。有那嫉妒宋家日子渐好的，添油加醋地补了句：“我昨儿还见她往家拎网兜呢，鼓鼓囊囊的，八成就是肉！”
这话传到李秀兰耳朵里时，她正蹲在院门口择菜，手里的豆角“啪”地断成两截。“我们乔乔在供销社清清白白，哪敢动公家半点东西？”她气得脸通红，嗓门都拔高了八度，隔着院墙就能听见。
宋乔乔从外面换粮票回来，刚走到胡同口就撞见几个邻居指指点点，话里话外都绕着“供销社”“私藏物资”打转。
进了院，见李秀兰红着眼圈往灶房走，她赶紧追上去：“妈，别听他们瞎咧咧。”
“瞎咧咧？这话传出去，你在供销社还怎么待？”李秀兰转过身，眼圈更红了，“明儿我就去供销社找你们主任，跟他说清楚！”
“妈，您别去。”宋乔乔拉住她，脑子飞快转着，“越解释越乱。”
正说着，宋立民回来了，刚进院门就沉着脸：“我在厂门口听着点风声了。”他把乔乔拉到一边，“你老实说，买那些东西的时候，有没有让同事看着不妥的地方？”
“没有！”乔乔肯定地摇头，“残次罐头是堆在角落没人要的，碎肉是肉联厂送过来的边角料，我都是按定价付的钱和票，马主任还夸我会过日子呢。”
宋立民点点头，眉头舒展些：“那就好。明儿我顺路去供销社一趟，跟马主任打个招呼，让他在会上提一句‘职工按规定购买处理品合理合法’，比咱自己解释管用。”
宋乔乔在炕上翻来覆去，听着院里父母压低声音的叹息，心里那股气越憋越旺。她没偷没抢，凭本事让家里吃顿好的，凭什么被人这么糟践？这事要是忍了，以后家里就别想抬头做人，她在供销社也得被戳脊梁骨！
天刚蒙蒙亮，她揣着昨天买处理货时马主任开的收据，径首往孙家冲。
刚到院门口，就听见孙家婶子正跟隔壁李老太念叨：“……我看她就是把供销社的肉往家运，不然哪来那么多油水……”
“孙婶！”宋乔乔一脚踹开虚掩的院门，声音清亮得震得人耳朵疼，“你这话敢再说一遍吗？”
孙家婶子吓了一跳，见是乔乔，梗着脖子道：“我说错了？你家顿顿吃肉，不是从供销社拿的是哪来的？”
“我拿收据给你看！”乔乔把皱巴巴的收据拍在孙家炕桌上，“残次罐头两毛五一罐，碎肉一块钱五斤，全是按规矩买的处理品！马主任亲眼看着的！你说我私藏物资，拿出证据来！拿不出来，你就是造谣！”
她往前逼近一步，眼睛瞪得溜圆：“造谣可是犯法的！你知道现在新出的规定不？散布谣言破坏群众关系，公安能抓去蹲班房！我这就去派出所报案，让公安同志来查查，到底是谁在搞破坏！”
这话像炸雷似的在屋里响开。孙家叔手里的旱烟杆“啪”地掉在地上，脸瞬间白了——那年代谁不怕公安？真要是被带走问话，就算没事，名声也彻底臭了。
孙家婶子刚才的嚣张劲儿全没了，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乔乔……乔乔你别冲动，婶子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乔乔冷笑一声，声音更高了，“全胡同都传遍了，我爸妈被人指指点点，我在供销社抬不起头，这叫随口说说？今天这事没完！要么你跟我去派出所对质，要么现在跟我回家，当着全胡同的面给我家道歉，再赔偿我家名誉损失！”
“赔！我们赔！”孙叔赶紧拽了拽老伴，颤着声音道，“乔乔你别报官，我们这就跟你去道歉，赔偿……赔偿五块钱行不？”
五块钱在那时不算少，够买两斤肉了。乔乔却没松口，指着炕桌：“先写份保证书，说清是你造谣，以后再敢胡说，我首接把保证书递到派出所去！”
孙家哪敢不依，孙叔哆嗦着找纸笔，按乔乔说的一字一句写下来，还逼着老伴按了红手印。随后揣着五块钱，跟在乔乔身后往胡同口走。
此时胡同里己围了不少人，见这阵仗都屏住了呼吸。乔乔站在台阶上，扬着手里的保证书：“大伙都听着！孙家婶子承认造谣，说我家搞资本主义、私藏物资都是假的！我买的是供销社处理品，有收据为证！”
孙家婶子脸涨得通红，在众人目光下讷讷地说了句“对不住宋家”，把五块钱塞给李秀兰，头也不抬地往家跑。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说孙家活该，也有人佩服乔乔胆子大。宋乔乔把保证书折好揣进兜里，看着散去的人群，心里那股气总算顺了——她知道，这一闹，不光是为自己正名，更是告诉所有人，宋家不是好欺负的。
回了院，李秀兰捏着那五块钱，手还在抖：“你这孩子，真敢闹……”
宋乔乔却笑了，眼底闪着光：“妈，对付这种人，就得硬气点。咱行得正，就不怕他们歪嚼舌根。”
孙家闹了这出，胡同里的风向彻底变了。先前跟着嚼舌根的街坊见孙家灰头土脸地赔了钱，还写了保证书，再见到宋家人都绕着走，生怕被扯上关系。
宋乔乔第二天去供销社上班，马主任特意在晨会提了句：“咱们职工按规定买处理品是正常现象，只要钱票齐全，谁也管不着。”
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佩服——谁都知道孙家造谣的事，没想到这平时看着文静的姑娘，办起事来这么泼辣果断。
倒是宋建国，在厂里被工友们打趣：“你妹妹可真厉害，孙家那难缠的主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他嘴上骂着“丫头片子瞎胡闹”，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吃饭时特意多夹了块乔乔带来的烤麸，“嗯，还是我妹做的菜香。”
孙家赔的五块钱，李秀兰本想存起来，被乔乔拦住了。“妈，这钱得花在明面上。”她拉着李秀兰去供销社，买回两斤水果糖和一包茶叶，挨家挨户给相熟的街坊送了点，笑着说：“前阵子给大家添堵了，这点东西尝尝鲜。”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街坊们收了东西，再提起宋家，都是“乔乔这孩子明事理”“宋家本分人”的话。
这天晚上，宋乔乔看着仓库里那几千块，又点开了团购群。这次她没再买大鱼大肉，而是挑了些厚实的棉布和几双结实的胶鞋——天冷了，该给家里人添件新衣裳了。
她琢磨着，光靠堵嘴不行，得让日子真真切切好起来，好到别人挑不出理，只能羡慕。
正翻着商品，宋立民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布包。“乔乔，”他把布包递给她，“这是爸攒的几块钱，你拿着。以后……想买啥就买，爸信你。”
乔乔捏着那几张带着体温的纸币，鼻子一酸。她知道，爸这是彻底放下心了。
“爸，您等着，咱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她抬头笑，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星星还亮。
宋乔乔坐在炕沿上，指尖着那份被小心压在炕桌玻璃板下的收据，忽然想起当初买那些瑕疵罐头时的心思
那时刚从团购群里换出梅菜扣肉，心里总打鼓，怕哪天被人问起露了破绽，就特意绕去供销社角落，把那些印着“压痕处理”的午餐肉罐头、罐身锈迹的红烧肘子罐头挑了大半箱，让王主任开了收据，一股脑塞进系统空间。
“当时就想着，万一呢？”她对着空气轻轻嘀咕，嘴角忍不住来。谁能想到，这点“杞人忧天”似的谨慎，真成了今天戳破谣言的利器。
那会儿王主任还笑着打趣她：“乔乔，买这么多残次品干啥？回头吃坏肚子。”她当时只嘿嘿笑：“主任您不知道，这罐头炖菜香着呢，省得我家老太太费劲炖肉了。”现在想来，那番话倒像提前演练过的台词，严丝合缝。
晚饭时，李秀兰端着碗玉米糊糊，看着桌上剩下的半块狮子头，忽然拍了下大腿：“我说你那天非买那些锈罐子干啥，原来是早有打算！”
宋立民也放下筷子，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做事能想在前头，是个稳当孩子。”他拿起乔乔买回来的棉布，在灯下翻看着，“这布厚实，给建国做件褂子，再给梅梅做条裤子。”
宋乔乔心里暖烘烘的。她没说那些罐头至今还在空间里躺着，连封皮都没拆——真正派上用场的，是那份写着“处理品”“按价收款”的收据。但这份谨慎带来的底气，比罐头本身更实在。
夜里，她点开系统空间，看着那排码得整整齐齐的瑕疵罐头，忽然觉得，这空间不仅能囤货，更能囤住一份安心。
以后再从团购群里换东西，得多留个心眼，多找些“现实依据”——比如买了系统的细粮，就去粮店再买几斤粗粮混着；换了新款布料，就说是供销社处理的“布头”。
她关掉空间界面，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收据上，那行“王主任”的签名，在夜里仿佛也透着股让人踏实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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