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供销社柜台的宋乔乔,身上似乎沉淀下了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流言蜚语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但空气里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审视和探究。
这天下午临近下班,主任脸上堆着笑,远远就朝她招手:“小宋!来来来,办公室来一下,有天大的好事!”
宋乔乔心里微微一动,放下手里的抹布,跟着主任进了办公室。
“快坐快坐!”主任难得地热情,亲自给她倒了杯水,脸上是压不住的兴奋,“小宋啊,咱们社里,不,是咱们全市供销系统的喜讯!省社要办青年骨干培训班了!”
宋乔乔接过水杯,没有立刻表现出惊喜,只是微微颔首:“青年骨干培训班?主任,这是……”
“这就是培养咱们未来干部的摇篮!”主任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文件,“全省就招三十个人!咱们市就两个名额!硬指标!要求必须是工作表现突出、有潜力、有文化的年轻人!我第一时间就把你报上去了!”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得意:“刚接到省社电话,通过了!沈振华处长亲自点的头!点名要你去!小宋啊,这可是沈处长对你的赏识和栽培啊!”
沈振华处长?亲自点名?宋乔乔的心跳漏了一拍,警惕性瞬间拉满。她脸上适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沈处长还记得我?这……主任,我上次去省里就发了个言,也没做什么突出的贡献,这次名额这么宝贵,让我去……合适吗?会不会有其他更合适的同志?”
她这话半是谦虚,半是试探。
主任大手一挥,语气笃定:“哎!怎么不合适?最合适的就是你!上次你的发言,那就是突出贡献!给咱们青城长了脸!沈处长那是慧眼识珠!你别有顾虑,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和培养!回去准备准备,下周一就去省社报到!”
“下周一?这么急?”宋乔乔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讶。
“机会不等人!听说这次培训规格高,内容实,沈处长亲自抓教学安排!去了好好学,回来就是咱们社的顶梁柱!”主任语重心长,眼里充满了期望。
宋乔乔知道,这事己经没有回旋余地了。她站起身,表情郑重:“谢谢主任的信任和推荐!我一定珍惜这次学习机会,努力提升自己,绝不辜负组织和领导的期望!”
“好!好!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的!”主任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下班回到家,还没等宋乔乔开口,母亲李秀兰就察觉到她似乎有心事,一边摆碗筷一边问:“乔乔,咋了?今天班上有什么事?我看你像是有话要说。”
宋立民也放下报纸看了过来。
宋乔乔沉吟了一下,组织着语言:“爸,妈,是有个事。主任今天找我,说省社要办个青年骨干培训班,点名让我去,下周一就走,培训一个月。”
“啥?省里培训班?又让你去?”李秀兰先是惊喜,随即又担忧起来,“这……这刚消停几天啊?怎么又去省城?会不会……”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怕女儿再惹上麻烦。
宋立民眉头也皱了起来,放下筷子:“这么快?才出了张兰香这档子事,就又让你去培训?还是点名?乔乔,这事……你怎么看?”经历过上次的风波,宋立民也变得谨慎多了,首先想听听女儿的想法。
宋乔乔看着父母,语气平静但透着深思:“爸,妈,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也觉得这事有点太巧了。但是,这个机会确实难得,是正规的省社培训,主任那边也推不掉。”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我琢磨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点名让我去,躲着反而让人疑心。不如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次我一定加倍小心,凡事多留个心眼,绝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李秀兰还是担心:“可是省城那么大,人生地不熟的,万一……”
“没有万一,妈。”宋乔乔握住母亲的手,眼神坚定,“吃一堑长一智。上次是被人打了冷枪,这次我有了防备,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算计了。而且,这次是正经培训,那么多人一起,众目睽睽,反倒比在单位里安全些。”
宋立民抽了口烟,缓缓点头:“乔乔说得有道理。机会是好机会,不能因为怕噎着就不吃饭。去吧,爸支持你。但是记住,少说话,多观察,摸清情况前,别冒头。有啥事,赶紧给家里打电话。”
“嗯,爸,我记住了。”宋乔乔郑重答应。
家庭会议达成了共识。但宋乔乔心里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她回到自己小屋,关上门,看着窗外。
省城。沈振华。还有那个刚刚欠下大人情、身份莫测的沈知言。这几条线似乎隐隐有交汇的趋势。
她低声自语,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沈振华点名……是单纯赏识,还是另有用意?他和沈知言……都姓沈,难道有什么关系?这次培训,是机遇,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而清醒。
“不管是什么,既然来了,我就得接着。正好,我也想去省城……再探探那条巷子,看看有没有机会,把那两个烫手的东西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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