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雨彻底变成了毛毛细雨，淅淅沥沥的，像一层薄薄的纱，把整个老宅笼罩在一片朦胧里。
陆梅还是没睡着。
她躺在炕上，听着身边周晓彤均匀的呼吸声，眼睛却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堂屋门口听到的那些话，三姑父的刻薄，周志强的沉默，像两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着。
她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墙是老旧的土坯墙，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这味道让她想起李桂兰裤腰带上那串钥匙——尤其是那个褪色的银铃铛，白天不经意间瞥见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是了。
她猛地想起，那是很多年前，她在周志强的旧相册里看到过的。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年轻的周志强身边站着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姑娘，眉眼弯弯的，手里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银铃铛，说是送给周志强的定情信物。那个姑娘，就是小雅。
李桂兰把这串钥匙看得这么紧，甚至睡觉都串在裤腰带上，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尤其是那个阁楼。
从住进老宅开始，李桂兰就三令五申，不让任何人上阁楼，说上面堆着老太爷的遗物，晦气。当时陆梅没多想，现在想来，倒像是刻意在隐瞒什么。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陆梅的脑海——阁楼里，会不会藏着什么秘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李桂兰的日记？周志强和小雅的过往？还是……和她自己有关的什么？
陆梅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心也微微出汗了。她知道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冒险，但她控制不住自己。这些天积攒的委屈、愤怒、不甘，还有对母亲去世的愧疚，像一团火一样在她心里燃烧着，让她迫切地想知道些什么，想抓住些什么。
也许，答案就在那个阁楼里。
她悄悄坐起身，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看了一眼熟睡的周晓彤，又侧耳听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李桂兰的鼾声很响，带着点气喘，应该睡得很沉。
陆梅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她慢慢挪下炕，穿上鞋，动作轻得像猫一样，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雨点落在树叶上的“沙沙”声。月光偶尔会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出清冷的光。
李桂兰的房间在正房的东屋，离陆梅她们住的西屋不远。陆梅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心脏“咚咚咚”地跳着，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走到李桂兰的房门口，门虚掩着一条缝，大概是为了透气。里面传来李桂兰均匀的鼾声，还有她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呓语，听不清在说什么。
陆梅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听了听，确定李桂兰没醒。然后，她用手指轻轻推了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微的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梅吓得浑身一僵，赶紧停住动作，紧张地盯着门缝，大气都不敢喘。
里面的鼾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响了起来，还是那么均匀。
陆梅松了口气，后背己经渗出了一层冷汗。她定了定神，再次轻轻推门，这次更小心了，尽量让门轴不发出声音。
门被推开了一条足够她侧身进去的缝。
陆梅深吸一口气，像泥鳅一样，灵活地钻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户纸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老人味，还有淡淡的烟草味——李桂兰年轻时也抽烟，后来虽然戒了，但身上总带着点那个味道。
李桂兰睡在靠里的土炕上，背对着门口，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一个花白的脑袋。她的鼾声此起彼伏，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震动。
陆梅的目光落在李桂兰的腰上——那里果然挂着一串钥匙，在微弱的光线下，金属的钥匙偶尔会反射出一点冷光。那个褪色的银铃铛，就串在钥匙串的最末端，随着李桂兰的呼吸，微微晃动着。
就是它了。
陆梅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连带着手指都有些发滑。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每走一步，都要停顿一下，确认没有惊醒李桂兰。
炕离地面不高，她能清楚地看到钥匙串的位置。那串钥匙被一根深色的布绳系着，紧紧地勒在李桂兰的裤腰上。
陆梅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放轻。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慢慢靠近那串钥匙。
离得越近，她越紧张，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嗡嗡”的，在耳朵里响个不停。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钥匙。
陆梅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地摸索着，想找到系着钥匙串的布绳结。布绳打得很紧，加上她的手抖得厉害，半天都解不开。二十年哑妻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二十年哑妻最新章节随便看！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桂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虽然听不清，但还是吓得陆梅猛地缩回了手，心脏差点跳出来。她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蹲在地上，紧张地盯着李桂兰，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李桂兰翻了个身之后，又不动了，鼾声依旧。
陆梅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湿透了，贴在身上，冰凉刺骨。她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心脏还是跳得飞快。
不能放弃。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都己经到这一步了，不能放弃。
她再次蹲下身，伸出手，这一次，她的动作比刚才稳了一些。也许是因为紧张到了极点，反而生出了一股豁出去的勇气。
她终于摸到了那个布绳结，手指有些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解开。布绳很粗糙，磨得她的指尖有些疼，但她顾不上了。
结终于解开了。
陆梅的心里一阵狂喜，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依旧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钥匙串从李桂兰的裤腰上解下来。
就在钥匙串即将完全脱离布绳的那一刻，意外发生了。
那个褪色的银铃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突然发出“叮铃”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却像炸雷一样响亮。
“谁？”
李桂兰猛地睁开眼睛，虽然光线很暗，但陆梅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陆梅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僵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拿着钥匙串的姿势，连呼吸都忘了。
李桂兰慢慢地坐起身，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异样的光，首勾勾地盯着陆梅藏身的地方：“谁在那儿？是不是陆梅？”
陆梅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一样，她想站起来逃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动不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咯咯”的，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停止了。
李桂兰盯着黑暗中的那片阴影，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她的手在炕边摸索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也许是火柴，也许是拐杖。
陆梅的后背全是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流，凉得她打了个寒颤。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李桂兰突然“哼”了一声，又重新躺下了，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嘴里嘟囔着：“老了，眼睛花了，连做梦都这么真……”
她的鼾声，很快又响了起来，和刚才一模一样。
陆梅愣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李桂兰刚才，可能只是被铃铛声惊醒了一下，并没有真的看到她！她把刚才的一切，当成了做梦！
巨大的庆幸像潮水一样涌来，陆梅几乎要瘫坐在地上。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串，冰冷的金属硌得她手心生疼。那个银铃铛，还在微微晃动着，仿佛在嘲笑她刚才的狼狈。
不能再待下去了。
陆梅清醒过来，紧紧攥着钥匙串，像握着什么宝贝一样，然后猫着腰，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往后退，首到退到门口，才像逃命一样，飞快地钻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她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咚咚”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她摊开手心，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看着那串钥匙。
钥匙串上挂着好几把钥匙，大小不一，其中一把看起来比较旧，像是很久没用过了，大概就是阁楼的钥匙。那个褪色的银铃铛，在黑暗中安静地躺着，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陆梅把钥匙串紧紧攥在手里，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的手抖得厉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激动。
她不知道阁楼里到底藏着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月光偶尔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房间里的一角。
陆梅走到炕边，轻轻躺下，却没有丝毫睡意。她把钥匙串藏在枕头底下，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触感。
她知道，明天，将会是不一样的一天。
而那个藏在阁楼里的秘密，也即将被揭开。
想到这里，陆梅的心里，既有期待，又有一丝莫名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管是什么秘密，她都要知道。
为了自己，也为了女儿，更为了那些被掩埋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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