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强的脸涨得像块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红布，攥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他明明知道短信内容瞒不住，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唾沫星子溅得老远：
“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那女人就是想讹钱！我跟她清清白白，转账？什么转账？怕不是你跟她串通好的，想坑我钱吧！”
这话刚出口，门口就响起一阵抽气声。三姑婆手里的帕子差点掉地上，二伯吧嗒旱烟的动作也顿住了，眼神里的鄙夷藏都藏不住。谁都不是傻子，“清清白白”能让人家怀了孩子？还闹着要摊牌？
陆梅看着他这副跳梁小丑的模样，心里那点残存的难过突然就淡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缓缓抬起手，从裤兜里掏出个东西——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就是个边角磨得发亮的旧手机，屏幕上还贴着块裂开的钢化膜。
“表姐上周偷偷塞给我的。”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在油锅里滴了滴冷水，“她说山里信号不稳，让我留着备用，万一有急事能联系上外界。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周志强的眼神突然就慌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你拿个破手机出来干啥？想转移话题？”
“转移话题？”陆梅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没半分暖意，“我只是想让大家看看，你所谓的‘清清白白’，到底值多少钱。”
她说着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的瞬间，周志强的呼吸都屏住了。陆梅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动作稳得像在绣一幅熟稔的花样，很快就调出了一张截图，举起来对着门口的亲戚们：
“大家看清楚了，这是上个月十五号，周志强给张倩的转账记录——五万块，备注是‘生活费’。”
人群里“嗡”地炸开了锅。三姑婆踮着脚瞅了半天，咂着嘴跟旁边的人嘀咕：“乖乖，五万块啊，够我们老两口攒小半年了……”
“还有这个。”陆梅又切换到另一张截图，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诛心，“这个月三号，转了二十八万，备注是‘购房款’。张倩前阵子在城南那个新开的小区买了套公寓，全款，正好是二十八万。周志强，你要不要说说，这钱是你借给她的，还是‘清清白白’地送她的？”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格外重。
周志强的脸“唰”地一下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跟唱戏似的变了好几个颜色。他张着嘴，半天没挤出一个字，额头上的汗珠子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砸在衣襟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那是……那是她借我的！说周转不开，过阵子就还！”
“借的？”陆梅挑眉，又翻出一张聊天记录截图，“那这句‘亲爱的，谢谢你给我安了个家，等你处理好家里的事哦’，也是借的？”
截图上的日期，正好是转账二十八万的第二天。
这下连二伯都忍不住了，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沉声道：“志强，这事就不地道了。你跟那姑娘有瓜葛就算了，怎么还动家里的钱给她买房子？这钱……怕不是你们俩的共同财产吧？”
“就是啊，”三姑婆也跟着帮腔，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兴奋，“梅丫头跟你过了二十多年，省吃俭用的，你倒好，拿着夫妻共同财产给外面的女人买房，这要是闹到法院，你得净身出户吧？”
亲戚们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是指责。周志强被说得头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人扒了衣服扔在大庭广众之下，又羞又愤，眼里的血丝越来越密。
“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他突然爆发，像头发疯的野兽，指着陆梅嘶吼，“是你！都是你算计好的！你早就想离婚分财产了，所以联合那个女人设圈套害我！陆梅，你这个毒妇！”
他一边吼，一边一瘸一拐地朝陆梅冲过去，看那样子是想把手机抢过来摔碎。周晓彤吓得“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挡在妈妈身前，却被陆梅一把拉住。
陆梅没躲，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的冰。等周志强冲到跟前，她突然把手机揣回兜里，后退半步，声音清亮地说：
“我是不是毒妇，大家心里都有数。但这些转账记录是真的，张倩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你自己心里更清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回周志强身上：
“这钱是夫妻共同财产，你瞒着我给别的女人买房子，就是转移财产。离婚的时候，这些都得算清楚。我己经让表姐帮我找了律师，到时候该怎么分，法律说了算。你想让我净身出户？周志强，你做梦。”
这番话掷地有声，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谁也没想到，平时闷不吭声的陆梅，一旦撕破脸，竟然这么有底气。
李桂兰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裤子上的土，一瘸一拐地扑到周志强身边，指着陆梅的鼻子骂：
“好啊你个陆梅！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怪不得你这些天阴阳怪气的，原来是早就找好下家，想卷走我们周家的钱了！你这个白眼狼，我们周家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
“妈！”周志强被她这么一喊，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也跟着嚷嚷，“你看她！她早就跟外面人串通好了！这手机里的东西都是假的，是P的！”
“假的？”陆梅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录音文件，“那这个呢？这是上周你喝醉了，跟张倩打电话说的话，我在客厅收拾的时候听见了，顺手录的。要不要放出来让大家听听，你是怎么跟她规划未来，说要跟我离婚的？”
手机里隐约传来周志强含混不清的声音，还有女人娇媚的笑声。周志强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这次是羞的，伸手就要去抢：“你还敢录音？陆梅你太不要脸了！”
“我不要脸？”陆梅往后一躲，眼神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周志强，我跟你过了二十二年，为你伺候老的，带大小的，你在外边找女人，用我们俩的钱给她买房，现在还怀了你的孩子，你说我不要脸？到底是谁不要脸？”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和愤怒，震得院子里的麻雀都扑棱棱飞了起来。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对你妈怎么样？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我妈住院，你连五千块都不肯给，却眼睛不眨地给别的女人几十万买房子！周志强，你还有心吗？”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撕心裂肺的痛。门口的亲戚们被她说得鸦雀无声，看向周志强的眼神里，除了鄙夷，又多了几分不齿。
是啊，再怎么说，陆梅在周家勤勤恳恳二十多年是事实，周志强这么做，确实太不是东西了。
周晓彤看着妈妈流泪的样子，心疼得不行，伸手抱住陆梅的胳膊，哽咽着说：“妈，别跟他说了，不值得。我们走，现在就走！”
“走？”李桂兰跳着脚喊，“想走？把话说清楚再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跟那个女人的事了？是不是早就想离婚了？所以才偷偷录这些东西，想坑我们家钱？”
“我坑你们家钱？”陆梅抹了把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我告诉你，属于我的，我一分都不会少拿；不属于我的，我一分也不要。但周志强用夫妻共同财产给张倩买的房子，必须依法分割。这不是坑，这是我的权利。”
她拉起周晓彤的手，转身就往外走：“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去找律师，让法律给我们评评理。”
“你敢！”周志强急了，一瘸一拐地追上来，“陆梅，你要是敢把这事闹大，我……我就跟你没完！”
“没完？”陆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周志强，从你把钱转给张倩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己经没完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牵着周晓彤，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去。阳光透过门楼照在她们身上，给她们镀上了一层金边，坚定得像要走向新生。
周志强看着她们的背影，急得首跺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追，脚踝的疼钻心；想骂，却被陆梅刚才那番话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想求助地看向他妈，却发现李桂兰也愣在原地，嘴唇哆嗦着，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门口的亲戚们默默地让开一条路，看着陆梅和周晓彤走出大门。有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人摇摇头，还有人对着周志强的背影指指点点。
周志强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觉得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疼得他首抽气。他知道，这次，陆梅是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而他亲手种下的这颗恶果，也该到了品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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