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运站一战的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南城的地下世界疯传。
“龙叔手下的张铎，带人把和盛的‘瘦猴’给打跑了！” “疤脸熊那伙人首接废了！” “听说打得那叫一个狠，警察都惊动了！”
张铎这个名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脱离了“龙叔手下狠崽子”的范畴，开始被各方势力作为一个独立的“角色”来讨论和评估。额角带疤、沉默狠厉的年轻形象，深入人心。
回到临时据点——一个龙叔提供的、比之前小院更隐蔽的仓库——气氛却并不轻松。
清点下来，自己这边伤了五六个，虽然都没性命之忧，但也需要时间休养。最麻烦的是杨宇凡，他在混战中为了抢功，冲得太猛，被和盛的人一钢管砸在左臂上，初步判断是骨折，疼得他脸色惨白，冷汗首流。
“妈的…嘶…便宜和盛那帮孙子了…”杨宇凡咬着牙，又是痛苦又是懊恼。
张铎看着他吊着的胳膊，眉头紧锁，心里一阵后怕，更有一股无名火。他之前就提醒过杨宇凡不要冒进。
“先治伤。”张铎压下火气，让人赶紧去找陈医生（龙叔的私人医生）。
陈医生赶来，处理了众人的伤势，给杨宇凡的手臂做了固定：“骨头裂了，好好养着，两个月别乱动。”
杨宇凡的脸更白了。
处理完伤势，天己经蒙蒙亮。仓库里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和汗液混合的复杂气味。疲惫不堪的众人都瘫坐在角落休息。
张铎却毫无睡意。他走到仓库门口，看着外面渐渐苏醒的城市，心里盘算着这次行动的得失。拿下了货运站，立了威，但代价不小，也彻底激化了与和盛的矛盾。警察的出现，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危险信号。
阿强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龙叔知道了。”阿强语气平淡，“让你们休息一天，晚上去见他。”
张铎心里一紧：“强哥，龙叔他…”
阿强看了他一眼：“有功，有过。去了就知道。”
这一整天，仓库里的气氛都有些微妙。成功带来的兴奋很快被伤痛和未来的不确定性冲淡。曾国民默默地帮着照顾伤员，迟然则在清点损失的“家伙”和计算安抚伤员的费用。苏凯荣守在仓库唯一的入口，如同石雕。杨宇凡则躺在简易床铺上，唉声叹气，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后悔的。
晚上，张铎带着核心的西人，再次来到龙叔那间书房。杨宇凡吊着胳膊，显得格外刺眼。
龙叔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后，慢慢地泡着茶。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目光缓缓扫过五人，尤其在杨宇凡的胳膊上停留了片刻。
无形的压力让杨宇凡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货运站，拿下来了。”龙叔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做得不错，比我想的快。”
张铎微微躬身：“是龙叔调度有方，兄弟们拼命。”
“拼命？”龙叔轻笑一声，目光转向杨宇凡，“是挺拼命的。听说你冲在最前面？”
杨宇凡以为龙叔要夸他，忍着疼挤出个笑：“龙叔，我没给您丢人…”
“丢人？”龙叔打断他，语气骤然转冷，“我看你是丢命！混战之中，不听号令，贪功冒进，要不是你命大，现在就不是吊着胳膊，而是躺在太平间！”
杨宇凡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
龙叔的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心上：“我让你们去打，是让你们去赢，不是让你们去送死！更不是让你们给我惹更大的麻烦！警察是怎么回事？嗯？”
最后一句，他是看着张铎问的。
张铎心头一凛，知道这才是重点。他低下头：“龙叔，是我们疏忽了。没想到和盛的人会来得那么快，也没料到会惊动警察。”
“没想到？”龙叔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句没想到就完了？做事情，尤其是我们这行，走一步要看三步！和盛肯定会插手，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你们准备了人手，准备了家伙，怎么就没想到预备个望风的？怎么就没想到规划好撤退路线和时间？”
句句诛心，点破了他们行动中的疏漏。
张铎冷汗下来了：“是我考虑不周，请龙叔责罚。”
书房里一片死寂。
良久，龙叔的语气才缓和了一些：“责罚？责罚要是有用，我早就把对手都罚死了。”
他站起身，走到杨宇凡面前，看了看他吊着的胳膊：“这伤，就是责罚。记住这个疼，下次就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他又走到张铎面前，看着他额角的疤和疲惫却坚定的眼神：“你带队，有功，但也有过。功过相抵。货运站那边，暂时还是让阿强派人去接手打理。你们先歇几天，好好想想。”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立下大功的几人头上。本以为能顺势接管货运站，没想到却被暂时搁置。
杨宇凡一脸不甘，却不敢说话。张铎心里也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反省。龙叔说得对，他们这次赢得侥幸。
“不过，”龙叔话锋一转，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在桌子上，“兄弟们受了伤，出了力，该赏的，我不会亏待。这些钱，拿去给受伤的兄弟看病，剩下的，你们分分。”
厚厚的信封，分量不轻。
“谢谢龙叔！”张铎带头说道。
“谢谢龙叔…”其他几人也跟着说，心情复杂。
“去吧。”龙叔挥挥手，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了茶杯。
退出书房，走在回去的路上，五人沉默不语。手里拿着厚厚的赏金，心里却沉甸甸的。
“妈的…白忙活了…”杨宇凡忍不住低声抱怨，晃了晃吊着的胳膊。
“少说两句吧！”曾国民闷声道，“没听龙叔说吗，你这胳膊就是教训！”
“龙叔这是磨咱们呢。”迟然推了推眼镜，分析道，“既给了甜头，又敲了棍子。告诉我们，光能打不行，还得会用脑子，守规矩。”
张铎捏着那份沉甸甸的信封，没有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龙叔书房那扇紧闭的门。
他明白了龙叔的用意。奖赏，是对他们拼命的肯定；冷处理，是对他们鲁莽和疏漏的警告。恩威并施，这才是御下之道。
那道额角的旧伤，和杨宇凡新添的伤疤，都成了刻在他们成长路上的印记，提醒着他们江湖的残酷和生存的法则。
路还长得很。他们需要学习的，远不止打打杀杀。而和盛的报复，绝不会因为一次失利而停止，下一次，恐怕会更加凶猛和刁钻。
南城的旋涡，正在加速旋转，将他们更深地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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