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完全笼罩南城时，五人才各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张铎家住在一片红砖筒子楼里，楼道昏暗，堆满了各家舍不得扔的杂物，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煤球和咸菜混合的味道。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还知道回来？”父亲张建国坐在小饭桌旁，就着一碟花生米喝散装白酒，脸色阴沉。母亲李慧娟正在缝纫机前赶活，看见他，立刻站起来：“小铎，吃饭没……你脸怎么了？”
额角的伤口虽然简单处理过，但红肿和血痂依然明显，手上的纱布也渗着血。
张建国猛地放下酒杯，声音提高八度：“又跟人打架了？老子送你去上学，是让你去跟人抡拳头的？不成器的东西！”说着就要起身。
李慧娟赶紧拦住他：“你少说两句！孩子肯定不是故意的……小铎，快，妈给你再上点药。”张铎没吭声，默默走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了把脸，刺痛感让他咧了咧嘴。“没事，蹭了一下。”他不想多说。
“蹭了一下？蹭能蹭成这样？”张建国怒气未消，“你看看楼下的二强，人家年年三好生，你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
张铎攥紧了拳头，伤口被牵动，疼得他吸了口凉气。他抬起头，看着父亲：“爸，不是我惹事，是事惹我。我不还手，难道站着让人打死？”
“你还有理了？！”张建国抓起桌上的筷子就想扔过来，被李慧娟死死按住。
“行了行了！孩子没事就好！小铎，快去里屋，妈给你拿红药水。”
躺在狭窄的木板床上，听着外屋父母压抑的争吵声，张铎盯着天花板上一块渗水形成的霉斑，眼神空洞。父亲的责骂像针一样扎在心里，但他不后悔。在那个巷子里，没有退路。
第二天一到学校，气氛就明显不一样了。
不少人对着张铎一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好奇，有敬畏，也有幸灾乐祸。
“听说了吗？三中张铎他们把技校的刀哥给办了！” “真的假的？刀哥可是跟着火狗混的……” “千真万确！看见张铎额角那疤没？就是昨天干的！” “牛逼啊……”
课间，杨宇凡得意洋洋地吹嘘昨天的“战绩”，虽然略去了自己最初的慌张和后来的狼狈。迟然则谨慎地提醒：“宇凡，少说两句，刀哥那边肯定不会算完。”
果然，下午放学时，麻烦就来了。
刚出校门，就被三个一看就不是学生的青年拦住了。为首的是个黄毛，叼着烟，吊儿郎当。 “哪个是张铎？”
张铎把书包递给旁边的曾国民，上前一步：“我是。有事？”
黄毛上下打量他几眼，吐了个烟圈：“小子，行啊。刀哥让我们给你带个话，这事没完。火狗哥也记住你了。识相的，放学路上小心点。”
赤裸裸的威胁。
苏凯荣眼神一冷，就要上前，被张铎伸手拦住。
“话带到了？那我们走了。”张铎面色平静，仿佛对方只是问了个路。
黄毛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镇定，反而有点被唬住了。看着张铎带着人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竟没敢当场动手。
走远后，杨宇凡才后怕地拍拍胸口：“我操，吓死我了，还以为又要干一架。” 曾国民嘟囔：“火狗…我听说那人挺凶的，在西门那边看场子。” 迟然推了推眼镜：“麻烦了。坤哥的台球厅就在西门那边，以后我们去都得小心。”
张铎没说话，只是摸了摸额角那道己经开始结痂的伤痕。这道疤，像是一个烙印，宣告着他单纯校园生活的结束。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笼罩下来，但与此同时，一种异样的、被“记住”的感觉，也在他心底悄悄滋生。
名声，有时候是靠血换来的。而有了名声，麻烦和机遇都会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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