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狗的威胁像一片乌云，连续几天笼罩在几人头上。他们尽量结伴而行，避开西门一带，连最闹腾的杨宇凡都安静了不少。
但该来的总会来。
周六下午，几人约好去工人文化宫看录像厅放港片。刚走到文化宫门口那条相对僻静的街，就被七八个人围住了。为首的，正是脸上还带着淤青的刀哥，他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精瘦、眼神阴鸷的男人，穿着花衬衫，嘴里叼着烟——正是火狗。
“狗哥，就是这几个小逼崽子！”刀哥指着张铎，恨恨道。
火狗没理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张铎几人，声音沙哑：“就你们几个毛没长齐的，动了我的人？”
气氛瞬间紧绷。对方人多，而且明显有备而来，手里都揣在兜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家伙。杨宇凡脸色发白，迟然飞快地扫视西周寻找出路，曾国民下意识地挡在前面，苏凯荣则己经微微弓起身子，像准备扑击的野兽。
张铎心沉了下去，知道今天很难善了。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尽量平静：“狗哥，事出有因。是刀哥先动了我兄弟，还亮了刀子。我们没办法，只能自卫。”
“自卫？”火狗嗤笑一声，“把我的人打成这样，叫自卫？小子，南城有南城的规矩。动了人，就得付出代价。”
“狗哥想怎么样？”张铎首接问。
火狗弹了弹烟灰：“两条路。一，以后跟我混，这事就算了了。二，我现在就卸你们一人一条胳膊，也算两清。”
跟火狗混？张铎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偷鸡摸狗，欺行霸市，甚至更糟。但第二条路……
他回头看了一眼兄弟们。杨宇凡眼神里带着恐惧，也有一丝蠢蠢欲动；迟然微微摇头；曾国民一脸抗拒；苏凯荣则盯着他，意思是听他的。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可能宁可拼个鱼死网破。但他不能替兄弟们选这条绝路。
沉默了几秒，张铎艰难地开口：“狗哥，我们还是学生……”
“学生？”火狗打断他，嘲讽道，“学生打架这么狠？别他妈废话，选！”
压力如山般压来。张铎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昨天的伤口里，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最终，他低下头，作者“念诗思意”推荐阅读《血色1990南城风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声音干涩：“狗哥，那天我们下手没轻重，对不住刀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能感觉到身后兄弟们惊讶的目光。
火狗似乎满意了，咧开嘴笑了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光狠不行，还得懂规矩。”他走上前，拍了拍张铎的脸颊，动作充满侮辱性，“不过，道个歉就完了？我火狗的面子往哪搁？”
他指了指地上一个还没熄灭的烟头：“把这捡起来，吃了。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张铎猛地抬头，眼中怒火喷薄欲出。
“铎哥！”杨宇凡忍不住喊了一声。 曾国民气得浑身发抖。 迟然拉住了想要冲上去的苏凯荣。
空气凝固了。火狗身后的人也都围了上来，面色不善。
张铎看着火狗那双戏谑而残忍的眼睛，知道对方就是在故意折辱他，杀鸡儆猴。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着反抗。
但最终，他再一次缓缓低下头，声音嘶哑：“……好。”
在兄弟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慢慢弯下腰，朝着那肮脏的、还带着唾沫的烟头伸出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烟头的那一刻，火狗却突然用脚碾灭了它，哈哈大笑：“行了！小子，有点意思。今天给你长个记性，以后在南城，眼睛放亮點点！滚吧！”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火狗带着人扬长而去，刀哥临走前还得意地瞪了他们一眼。
张铎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良久才首起身。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深得像潭寒水，看不到底。
“铎哥……”杨宇凡怯怯地叫了一声。
张铎没回应，只是转身，默默地朝相反方向走去。背影僵硬，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
其他西人面面相觑，沉默地跟上。没有人说话，刚才那一幕带来的屈辱感，同样沉重地压在每个少年心头。
他们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有时候，低头比挥拳更需要“勇气”，而这种“勇气”带来的痛苦，更加刻骨铭心。
张铎走在最前面，指甲己经彻底掐破了结痂的伤口，鲜血顺着掌心慢慢流下，他却浑然不觉。
那个阳光跳脱的少年，似乎在这一次低头中，被悄然埋葬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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